第7章 Chapter 7

莊恪皮相生得俊逸端正,說話斯文含蓄,舉止言行一副貴公子做派,看起來很有修養。

只是看起來而已。

望著陸晚許久,莊恪淡淡地問了句:“小陸護士,帝都好玩麽?”

屏住呼吸將手頭的事情做完,陸晚這才分出神來:“還行。就是走哪兒人都多,照片都沒辦法好好拍。”

話說一半,她發現莊恪手背上有點發紅腫脹,自言自語:“估計是靜脈炎……”輕輕按壓,她詢問:“疼不疼?”

莊恪點了點下巴,習慣性地將動作幅度控制在矜持的尺度內。

陸晚趕緊去拿了冷敷貼替他敷上。姑娘彎著腰,長發被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齊整的劉海遮住額頭和眉毛,只露出一段挺翹秀氣的鼻梁,和天生嫣紅飽滿的嘴。

她利落專業地操作著,輕巧又謹慎,盡量避免與莊恪直接接觸,動作間帶著種例行公事的冷漠。

“你很抗拒。”莊恪觀察了會兒,平靜地陳述事實。

陸晚下意識否認:“沒有。”可惜心裏一亂,她手上動作失控,敷貼的兩面就粘到了一起,一塌糊塗的,顯然是用不了了。

她沒有撒謊的天分。

陸晚只好說了實話:“莊先生,對我而言這就是份工作。我既不抗拒,也不喜歡。”

自己默默把敷貼撕下來擱到不銹鋼盤子裏,莊恪做完這些,看向已經站到幾步開外的女孩,一字一頓地說:“雖然有點遲,但我還是要跟你道個歉。對不起,以後不會再發生那種事情。”

“小陸護士,我很需要你的工作。”

這類略帶請求的措辭莊恪運用起來並不熟練,語氣中的誠意也不太夠。可陸晚能說什麽?只能是沒關系、您隨意、我不要緊。

畢竟這個人姓莊——那個行業top3的知名藥企、莊氏制藥的莊;更是省裏某莊姓大員的莊。

有傳言,幾個月後這位莊姓大員就會結束在地方的鍛煉,高升帝都。

被繼父余奉聲調到VIP病房時,陸晚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這上面確實比其他科室清閑,也更容易接觸高層次的人。可越往高處走,人就越難伺候。

之前就有護士因為沒找到血管,多紮了某大佬的母親一針,便被人用輸液瓶砸得開了瓢。到現在還沒醒過來。

奈何,血淋淋的例子擺在眼前,仍有大把的人削尖腦袋往這裏擠,畢竟更多的是小護士與失婚喪偶大人物喜結良緣的“美好愛情”。

一步登天,實在誘人。

出了病房,陸晚正好碰上推著治療車的葛薇從走廊經過。葛薇是個識時務的俊傑,臉皮厚忘性大,她笑吟吟地朝這邊說了聲:

“調休回來啦?”

陸晚只當沒聽見。

倒不是她記仇或者小心眼,而是一看到葛薇,陸晚就想起自己是怎麽被坑到16床這兒來的。

那還是上個月的事。當時,葛薇剛疏通好關系分來VIP病房。帶她的老護士是個看人下菜碟的,見她後台不硬,便把沒人樂意接手的16床分了過去。

葛薇當天上午就掛了彩,她躲在休息室抹淚,正好被陸晚碰著了。陸晚過去多問了兩句,當即被纏上:“16床那邊還剩一針,但我真的不想再進去了。他手邊有什麽就拿什麽打人,我還不能還手……你看,我手都這樣了,膠帶都握不住。陸晚,你幫幫我好不好?”

葛薇手背上的新鮮口子不長,但很深,說的這些顯然不是托詞。陸晚其實也怕那位活在傳說中狂躁暴戾的16床,但她到底是陸老爺子養出來的孩子,血熱心更熱,一時心軟,便答應了。

“您好,輸液。”

十分鐘後,她推開病房門,發現裏頭已經收拾一新,完全沒有發過瘋的痕跡,電動窗簾也被全被拉上。

昏暗光線中,一個文質彬彬的年輕男人正靠坐在床上認真地看書。

出於好奇,陸晚進門後就開始偷偷打量,不免有些意外:這人確實像她們說的那樣長得不錯。看久了,還有些莫名眼熟……

不過,再好看,也是個不好惹的暴力狂。

輕手輕腳走到病床前,穿著護士服的年輕女人把頭壓得低低的,強裝鎮定地說道:

“莊先生,我現在——”

“滾。”

“您……”

“我讓你滾!”

男人說完,毫無預兆地將手裏的書扔了過來,硬質封皮的一角正砸在陸晚額頭上。

被砸懵了的她當時連痛覺都消失了,只知道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輪廓流下來。摸了摸,滿手滑膩,鮮紅一片。

陷在破相的極端恐懼與暴怒中的陸晚,條件反射地撿起書扔了回去,正打在這人胸前。

“你自己過得不舒坦不如意,折騰我們這些護士就能好了?”

莊恪被人用書打中,驚異之下就擡起了頭。等看清楚女孩的臉,他神色微變,像是為了確認什麽似的,接著又多看了好幾眼,震驚之色愈發濃烈,胸口開始急促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