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啟明殿中燭光閃爍,每一道光像鋒利的刀子,將人割的遍體鱗傷。林桑青捂住眼睛,發出難過至極的嗚咽聲——是她給予了簫白澤無盡的苦難,讓他在毒發的痛苦深淵中掙紮多年,從此身體變得更加虛弱,幾番出入閻王殿,險些活不過壯年。

她是大罪大惡之人啊。

當年若不是母妃及時趕到,簫白澤不會活到今天,他的生命將止於七年前,止於她的愚昧和無知之下。

在她強迫簫白澤喝下毒.藥沒多久,他的意識漸漸開始模糊不清,臉色愈發蒼白。母妃恰好來繁光宮送東西,看到簫白澤踉踉蹌蹌的站不穩當,母妃心生疑竇,關切地詢問他道:“白澤?你怎麽了?”

不知處於什麽原因,簫白澤沒把她的所作所為供出來,他扶住桌子,神色輕描淡寫道:“沒什麽。”這句話剛說完,他急促地咳嗽幾聲,咳著咳著,突然噴出一口暗紅色的血,濺了母妃一裙子。

母妃嚇得大驚失色,視線瞥到桌子上的空碗,她似乎明白了什麽,沉下臉,她疾聲對立在一邊手足無措的清遠道:“清遠!昭陽做了什麽!”

清遠不敢隱瞞母妃,他搓了搓手,給了她一個抱歉的眼神,遂將她的所作所為如實告知母妃。

母妃得知她給簫白澤下毒時的表情很是可怖,她在世間活了十四個年頭,什麽錯事沒做過,卻從未見過母妃露出那樣震怒到極點的表情,甚至,母妃頭一次叫出了她的全名,“紀昭陽!”

母妃平常都喊她昭陽,或是乖女兒,從來沒這樣聲色俱厲地喊她的全名。

她曉得母妃這回動了真氣。

說不害怕是假的,可她被嬌縱得不會低頭,哪怕再害怕,也不想承認是自己做錯了,反而找借口為自己開脫。倔強的梗著脖子,她斜睨簫白澤,嘴上逞強道:“華晟同我說這種毒發作的時候不疼的,頂多會嘔幾口血罷了,母妃,你別被簫白澤蠱惑了,他肯定是故意裝出一副難受的樣子,想讓你罵我一頓。”

許是疼痛太難忍耐,簫白澤無法維持站立的姿勢,他像被大雪壓垮的雪松,頹然倒在地上,咬著牙滾來滾去,就連撞到了桌腿也不停下。

滿殿都充斥著他因疼痛而發出的嘶吼聲。

她不以為意,眼角稍稍向上挑起,嘲諷似的道:“裝的可真像啊。”

她想,華晟同她說過的,這種毒發作的時候並不痛苦,也不至於要命,簫白澤何至於疼成這樣。他定然是裝的,仗著母妃在這裏,有人給他撐腰,所以才故意滾來滾去,裝出一副疼痛難忍的樣子。

沒等她把眼底的嘲諷收起來,簫白澤不再滾來滾去了,他仰面朝天躺著,嘴角的血跡蜿蜒流淌,長長的睫毛覆蓋在眼瞼上,蓋住了那雙黑色的眼睛,他就此昏厥過去。

少年淒慘的模樣落入眼底,憾人心魂,她在母妃怒氣沖沖的注視下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多麽離譜、多麽惡毒的事情。

她只會下毒,不會解毒,簫白澤的性命危在旦夕,隨時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母妃忙命人將此事稟告父皇,再讓父皇派人出去尋找賣藥給她的民間遊醫。

許是簫白澤命不該絕,造出那顆毒.藥的民間遊醫正帶著他的小徒弟在皇宮附近的街道上行醫,父皇派出去的人沒走多少路,趕在一炷香燒完之前便把人帶到了宮裏來。

遊醫先找她要解毒的藥,她攤手道:“沒有,我吃了。”

遊醫詫異不已,“長公主殿下把解藥吞了?”捋著胡子思忖良久,遊醫嘆息一聲,讓他的小徒弟取了根銀針,戳破她的手指取血,再把取出的血喂給簫白澤喝下。

遊醫道:“記載如何研制解藥的方子被大火損毀了,是以,老朽著實沒有辦法再配出新的解藥。原本那顆解藥可將他身上的毒性全部解掉,可長公主您把解藥給吃了,那麽,從今以後唯有用您的血來當藥引子。這樣雖解不了他身上的毒,卻可以保證他不會毒發身亡。恐怕以後長公主殿下要添個累贅了,切記切記,不可離他太遠,以免他毒發時您不在場。”

父皇和母妃圍在簫白澤身邊,故意不看她,她咬咬嘴巴,心底彌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知道這個,正因為如此,她才肯花錢從遊醫手裏買下毒.藥,並且不由分說把解藥吞到了自己的肚子裏。

她要簫白澤永遠也離不開她。

可……為何目的達成後她並不覺得開心呢,難道是因為簫白澤以後要依靠她的血來生存,她怕取血的時候疼,所以才不覺得開心的嗎?

她不知道。

遊醫的小徒弟嫌惡地看著她,“早知道你買藥是為了害人,我才不會讓師父賣藥給你,明明是堂堂一朝長公主,怎麽卻做起了給人投毒的齷齪事,也不嫌掉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