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Isabella·

“感謝您, 副議長, 於今天給予我發表初次演講的機會。”

隨著“歡迎, 我們新當選的倫敦城議員, 喬治·斯賓塞-丘吉爾!”的有力呼喝,以及連綿不絕熱烈的掌聲響起, 伊莎貝拉站了起來。她穿著全套的白領結西裝,漿過的領子將她的胸脯壓成了平滑的腹地;用海綿墊出的肩膀寬闊結實;深褐色的短發被梳得一絲不苟,打著發蠟;安娜花費了兩個多小時為她化上的妝容更是讓她看上去眉目英俊,顧盼生輝,意氣風發。

沒人會相信她是女人。

為了能一睹帝國的榮光, 終結戰爭的英雄,正義的使者, 未來的議會之星——這些都是報紙給予伊莎貝拉的稱號——的初次演講, 下議院罕見地幾乎全員到齊了——通常而言, 在這種日常會議上, 只會有大約一半的議員出席。幾百個議員活像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巢穴中的蜜蜂,胳膊壓著胳膊, 背頂著胸脯,將原本就狹隘的下議院擠得水泄不通。

平日開放給民眾參觀的觀眾席今天則被上議院的貴族們包辦了,阿爾伯特,溫斯頓, 艾略特勛爵,羅克斯堡勛爵都坐在那兒。要不是皇室向來不容踏足議院,女王陛下, 威爾士王子殿下,還有路易斯公主殿下甚至都會出席。不過,為了表示敬意,皇室的確派出了代表,一名皇室總管就在會議廳的門口恭敬地垂手站著,好回去一字不差地向女王轉述她的演講。

伊莎貝拉得費力地仰起脖子,才能勉強看到二樓席位上觀眾的褲腳。她沒有那麽做,眼前所見比一排黑色褲腳更值得她的注意力,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的都是自己身前轉過頭來望著她的保守黨成員——索爾茲伯裏勛爵,貝爾福先生,張伯倫先生,哈裏斯伯裏勛爵,蘭斯頓勛爵;喬治·戈斯金先生,查爾斯·裏奇先生,卡多根勛爵,巴爾福勛爵,甚至還有亨利爵士——

他們都不會相信自己是個女人。

伊莎貝拉清清楚楚地記得亨利爵士在曼切斯特公爵遺孀夫人的晚會上對自己說過的話,記得他臉上那若有所思的神色,她也記得自己是如何回答,記得自己傲慢的心情,記得當時餐桌上大半的賓客臉上譏諷的神色——

“你的口才很厲害,康斯薇露小姐,如果你是一個男人,我會推薦你加入我的政黨。”

“我剛好一直都想嘗試一下女扮男裝是什麽滋味,亨利爵士。”

恐怕他做夢也想不到,當年那個在餐桌上口無遮攔,大放厥詞的小女孩,的確會有一天加入他的政黨,成為了下議院的一員。

那時的伊莎貝拉,也絕不會想到有這一天的到來。

她毫無懸念地贏得了倫敦城席位的補選。在打贏了恩內斯特·菲茨赫伯的官司過後,喬治·丘吉爾的名聲,名譽,名氣再一次達到了頂點。在投票結果公布的那一天,唱票人每喊出一次她的名字,就能聽到驚天動地的歡呼響起。倫敦城的居民傾巢而出,這其中還包括那些曾經譏諷喬治·丘吉爾忘記了將婦女利益加入自己的競選綱領中的權益促進者——他如今又成了他們的寵兒,歡呼著他為婦女辯護的盛舉。浩浩蕩蕩的隊伍聚集在計票站外,等待著那不言而喻的結果。此起彼伏的呼喝聲整整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只在零星的幾個瞬間停下過。

但伊莎貝拉不在投票辦公室中等待著結果,那兒只有溫斯頓,瑪德,倫道夫·丘吉爾夫人,艾娃等一幹人守在計票板前,安娜盡管扮成了喬治·丘吉爾的模樣,但那也不過是為了糊弄投票辦公室的工作人員而已。

她與阿爾伯特去了布魯斯伯裏,布拉奇太太曾經發表演講的那個花園廣場,手牽著手坐在樹叢旁的長椅上,樸素打扮的他們看上去就如同一對再普通不過的夫婦,誰也不知道那就是馬爾堡公爵與公爵夫人。

廣場上也有人在演講,是一個頭發蓬亂的中年女子,她的嗓門中氣十足,即便伊莎貝拉坐得有些遠,也能將她說出的每個字聽得清清楚楚。她身旁圍了一圈饒有興致的聽眾,人數還不少,或許是因為她的演講內容完全圍繞著喬治·丘吉爾而來,第一句話就大聲地喊出了這個名字,讓伊莎貝拉一下子下意識地挺直脊背,吃驚地向演講者看去。幾秒鐘後,她才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身份是誰,而對方也並不是在呼喚她。

演講者沒有拖泥帶水,一上來就慷慨激昂地列數著這個虛妄的身份為推進英國婦女的權益帶來了怎樣的好處,以及贏得了恩內斯特·菲茨赫伯的官司後會對英國的法律條例,以及往後與強|奸案有關的審判造成怎樣的影響——就像康斯薇露在她的文章中指出的那樣,這是英國歷史上第一樁有如此之多受害者的強|奸案的犯人第一次被陪審團判決全部罪行成立,這無疑會讓以後的多重受害者強|奸案的判決更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