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Ernest·(第2/4頁)

這就像母親一般,盡管她是如此的偏執,古怪,在路易莎剛生下就被從身邊抱走以後就變得更加可怕,行為越發無法預測,我仍然知道她是愛我的。

瑪麗安娜對我而言就像是另一個母親,一個我從未擁有過的姐姐,一個我第一次愛上的女人。

而我的確殺了她。

路易莎不可能百分之一百地肯定這一點,因為她的證詞是虛假的。我與瑪麗安娜會面的那一天,她從未來過那間旅館,她從未親眼見到我動手的情形,甚至很久以後她才得知了瑪麗安娜其實死了,而不是回了老家的這一真相。

既然她提供的證詞是假的,說明她前來法庭作證就是被脅迫的,也許是被範德比爾特家族,也許是被丘吉爾家族。路易莎如今一無所有,自己因為案件的事一直被軟禁在家——這還是多虧了舅舅在蘇格蘭場的人脈功勞,才不至於被關進監獄裏——而她的未婚夫又已經自殺,父親與斯塔福德夫人只將她當做是能為家族帶來財富的交易籌碼,又怎會真正關心她?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範德比爾特或丘吉爾拿捏了她的把柄,逼迫她站在與自己對立的立場上,也不是不可能。

我的妹妹絕不會主動傷害我,她永遠都不會背叛我,是我僅剩的唯一家人。

是的。黑暗小聲應和著。她永遠也不會背叛你,她如此愛你,恩內斯特,即便你真的為此上了斷頭台又如何,反正你的確殺了瑪麗安娜,總有些代價是必須要償還的,無論相隔多久。

是的,所以我才主動承認。

我可以說這麽做是為了替舅舅掩護,反正我很有可能會因為其他的罪名而被關入監獄,多加一條也無妨。可如果這罪行從別人口中證實了——比如那個警察,那我就沒法找任何借口了。

更重要的是,那個警察會讓所有人都知道,瑪麗安娜是自願死去,而不是被謀殺的。

當自己顫抖著,緊緊摟抱著她,將刀刺入她的胸口時,瑪麗安娜的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容。她身上沒有掙紮的痕跡,沒有扭打的傷痕,她主動擁抱了利刃,死亡對她而言是解脫,可她卻沒有勇氣實施。路易莎深愛著瑪麗安娜,我不能讓自己的妹妹知道她寧願死,也不願再回到斯溫納德廳。

是瑪麗安娜主動將我約到那間旅館,是瑪麗安娜懇求我動的手。

可你不記得她告訴了你什麽。黑暗冷笑了,哈利·羅賓森開始絮絮叨叨地說接下來的庭審需要注意哪些事項,恩內斯特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我的確不記得了。他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心中掠過一絲慌亂,仿佛是黑暗的水面上突然冒出的幾圈漣漪,有什麽將要冒頭,又被狠狠地鎮壓下去。

因為你選擇了讓我來記得,因為秘密就該埋葬在黑暗中。

恩內斯特默然不語,他垂下了眼睛,越垂越低,陽光還是太過刺眼了,他心想,倫敦怎麽會有如此燦爛的天氣。

可他越是想要逃避,在耀眼光線下四處逃竄的黑暗卻越要擠入他的眼中。先是淡淡的一絲,接著卻越來越濃烈,整個房間似乎都已經被臭不可聞的血腥味包裹,哈利·羅賓森還一無所覺地吹噓著他為多少確鑿定罪的謀殺犯與強女幹犯辯護過,又有多少次成功地讓他們毫發無傷地走出了法庭,只要恩內斯特聽從他的指導,就一定能成功。

為這麽多謀殺犯辯護過,你可曾知道一個真相,羅賓森先生?殺人從來就不是最難的部分,要如何隱藏屍體才是最難的部分。

恩內斯特很想如此質問他。

他敢打賭那些成功脫罪的犯人沒一個告訴過哈利·羅賓森他們是如何不動聲色地處理掉了最大的證據——屍體。哈利·羅賓森看上去似乎也並不想知道這樣的細節,他盡管嚷嚷著要自己告訴他所有的真相與細節,但並未在這一點上堅持,反而像是更想向自己推銷他編出的故事,好在證詞上達成一致。

你對什麽是殺人一無所知,就像十五歲時的我,羅賓森先生。

那時我以為要殺死自己心愛的女人,就已經是世上第一的難事了。

恩內斯特避不開這個想法,避不開在房間裏彌漫的味道——那仿佛是從他記憶中逃逸出來的,提醒著他當年的自己是如何掩著嘴,低聲嚎啕大哭了半個多小時,直到發覺自己正面對著越來越濃烈的血腥味,屎尿臭味,面對著已經開始面目全非的瑪麗安娜,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後續。

他那時只能想出一個拙劣的法子,房間裏有瑪麗安娜帶來的一個手提箱,他也許能將她塞入箱中帶走,另尋一個鳥語花香的地方好好將她埋葬——甚至是送回她的故鄉,盡管那不過是倫敦的一個孤兒院,但附近的確有所教堂,死去的教區居民都被埋葬在那,想來神父大約也不會介意墓地裏多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