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Mary Curzon·(第3/4頁)

如果要給教訓,就該給個大的,徹底讓對方跪下。

的確有人跪下了,但那不是馬爾堡公爵。

的確有人後悔了,可那也不是馬爾堡公爵。

“我知道了。”她仍然強裝鎮定,抓著門框的手指節泛著暴起的白筋,“但我怎能這樣出門呢?你拿幾件勛爵閣下的衣服來,我好喬裝成男人的模樣出去。”

女仆慌不叠地去了。

瑪麗又將她喚回來。

“讓人傳個口信給勛爵閣下,告訴他我會在酒店與他匯合——”

她頓住了,因為看見了女仆臉上突然顯出的難色,“怎麽了?”

“一大半的男仆都已經被嚇跑了,夫人,只有管家,女管家,還有馬車夫在樓下等著您——”

瑪麗強行按捺下了想要高喊一聲“那就派個女仆去!”的**,轉而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她還需要這麽一個貼身女仆照料,不能連對方也一並失去。“那就算了,”她柔聲說,“就幫我更衣吧。”

她再度關上了門,好似關上了通往現實世界的一道入口。她跌坐在床上,只希望那能是個無底的兔子洞,好讓她能掉落進一個想象的仙境之中,逃離開這已經無路可走的困境。

如若我現在自殺,上帝會允許我重來一次嗎?

還是說,我只會為了彌補如今的錯誤,而在新的一生犯下更多的錯誤?

艾琳在她的肚子裏不安地扭動了起來,似乎能感受到母親的想法。瑪麗撫上肚子,嘴裏發出“噓噓”的聲音,同時不禁苦笑起來——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艾琳,又怎能還去思考自殺的事情?無論形勢有多麽糟糕,至少艾琳是安全的,至少她還沒有陷入上一世一夜之間失去所有孩子時的絕望,她總能再想出解決的辦法的。

女仆推門走了進來,手上拿著的是喬治平日的便服。略微寬松的襯衣與外套剛好能遮住她隆起的小腹,過長的褲腿被收入了馬靴之中,長長的棕發則被綁起,藏進了寬檐帽中。女仆領著她從仆從專用的樓梯走下,穿過廚房,後院便近在眼前。

她的管家與女管家都站在馬車旁邊,焦急地等待著她,見到瑪麗從廚房中走出,一個個都松了一口氣。“您快上來吧。”馬車夫陰沉著臉招呼道,“再不走,一會可就走不掉了。”

瑪麗伸出手,管家扶住了她,就在準備擡腿時,清脆的馬蹄聲從街道的另一頭傳來。馬車夫從木板上站起身,手擋在眼睛上,眉頭皺成一團,打量著遠方。幾秒後,他的表情就松弛了下來,“是我們的馬車,夫人!是我們的馬車!勛爵閣下來了!是勛爵閣下!”

瑪麗松開了管家的手,迫不及待向後院奔去,同時還不忘強迫雙眼中盈滿淚水。她要讓喬治看到她有多麽受驚,有多麽恐慌,有多麽的害怕,如果必要的話,假裝腹部疼痛,也不是不行。這樣,他即便有天大的雷霆怒氣,看在孩子,看在自己的這副模樣上,也不好立刻爆發出來。只要給她幾分鐘的時間,瑪麗確信自己的解釋就能讓事情稍稍好轉一些——

馬車在她的面前停下了,車窗上映著她美麗消瘦,疲倦不堪,惶恐又帶著淚花的面龐。

但她沒有看到憤怒,甚至沒有沖動,沒有痛苦,沒有壓抑,沒有破裂,沒有悲傷,什麽都沒有。

她只在車窗後的那張臉上看到了冷漠。

喬治正與她對視著,但他的神色絕不像是在看著自己的妻子,更不像是看著自己孩子的母親。

瑪麗渾身僵硬地站在原處,有某個細小的聲音正在她腦海某個角落裏督促她說點什麽,甚至是拉開車門,但她做不到,動不了,如同木樁般被釘在塵土飛揚的地上,感受著自己的血液是怎麽從頭頂湧向腳底,再從腳底悄悄流走。

她相信自己的臉色一定比初雪還要蒼白。

在喬治的身後,一個人影慢慢轉過身來,他的五官從陰影中一點點的清晰,這一幕比任何瑪麗聽過的恐怖故事都更要駭人。

那是馬爾堡公爵。

微笑著的,馬爾堡公爵。

一封信夾在他的指尖,輕輕地向車窗外的她晃了晃,友好的如同一個招呼,卻猛烈的如同一個巴掌,用力地扇在她的臉上。

與她現在的臉色相比,適才的說不定還稱得上是紅潤。

所有的仆從都站在身後,不明所以地看著眼前這如同啞劇般滑稽的一幕。

他們永遠也猜不到,自己的主人並不是前來解救被暴|民包圍的女主人,也不是前來責怪女主人犯下的錯誤。恰恰相反,他是前來觀看自己的妻子如何一步步地踏入了自己為自己掘好的墳墓,而那玻璃窗上反射的出的眼神就是合上棺材板的最後一雙手。

喬治扭過了頭去,敲了敲馬車內壁,這聲音驚醒了瑪麗,她意識到她的丈夫很有可能再也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