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Mary Curzon·(第2/4頁)

她跌坐在床上,呆呆地注視著墻紙上一朵開得絢爛的花朵,血液上湧,突突地沖擊著她的太陽穴,仿佛她整個人已經被倒懸在空中,又一次與馬爾堡公爵那雙冰冷的眼睛對視著,聽見他譏笑的“Make me”在耳邊悠然回蕩——

“夫人,報紙……”

女仆模糊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瑪麗不知從哪生出了一股力氣,掙紮著站了起來,拉開了房門。站在走廊上四處尋找她的女仆看見她,便趕緊將手中的報紙遞了過去。

接過時,瑪麗就連指尖都在顫抖。

“有——有任何消息嗎?”她勉力微笑,“庫爾松勛爵有沒有差人傳來任何口信。”

女仆看著她的眼光幾乎要透著一絲憐憫,讓瑪麗生出了極度的厭惡。“沒有,夫人。”

她便立刻關上了房門。

顫抖,卻無法隨著關上的房門一同靜止。恐懼,也無法隨著褪去的嘈雜消失。只需要瞥一眼頭一份報紙的標題,就足以讓瑪麗如同丟開一只帶著瘟疫的老鼠般丟開這些紙張。黑色的油墨像是死神的腳步,任憑她如何推開卻仍然朝著她的眼中逼近。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是個噩夢。

我必須醒來,我必須醒來,我必須醒來!

她狠狠地掐著自己,直到大腿上青紫一片,但是映入眼簾的仍然是白紙黑字印著她丈夫名字的標題——“喬治·庫爾松:一切都為了不列顛”“罪行揭露:集中營事件為喬治·庫爾松所為”“滿手鮮血的英國勛爵:喬治·庫爾松”。

如今,全世界都知道了,誰該為《南非公約》中提到的令人觸目驚心的集中營行徑負責。

“發給所有的報社,發給所有的人權與慈善組織,發給在英國聚集的荷蘭移民社區,發給那些好事的knickerbocker們,我要明天每張報紙上都印著這個故事,我要每條大街小巷的人們都討論著馬爾堡公爵的名字,我要讓人們一想起他,就說他是罪無可赦的惡人!”

她昨日離開了倫道夫·丘吉爾夫人府邸後,在電話中聲嘶力竭的怒吼,又在瑪麗耳邊響起。

但那不該是自己的丈夫,那怎麽也不該是自己的丈夫。

就好像要接觸什麽不潔的物品一樣,瑪麗伸出了一根手指,飛快地翻過了離她最近的報紙的一頁。

上面打印出的每一個字,都與她計劃中相同,只除了名字。一行行語句生動而形象地控訴著庫爾松勛爵下令在南非大陸上建立集中營的罪行,並且詳細列出了證據——基欽納上校的證詞,集中營裏難民的口述,當然,還有那最為重要的,從基欽納上校辦公室裏偷出的,明確表示集中營是在庫爾松勛爵指示下建立的信件。

要介入這個計劃,得多早就開始察覺她的布置?

恐怕要在慈善組織前去南非以前,不,甚至更早。

這就是馬爾堡公爵底牌嗎?這就是假康斯薇露的手段嗎?

那一瞬間,瑪麗心中冒出了一個讓她毛骨悚然的想法——也許不止是她一個人有著未來的記憶,也許馬爾堡公爵,亦或者是假康斯薇露,也有著某種未知的能力。公爵昨日那麽輕易就相信了自己的謊言,相信了這世界上真的有能預知未來的吉普賽人,或許是因為他身邊就有一個——甚至更糟,他本人便是一個。

但她隨即抹去了這不切實際的考慮。

若是馬爾堡公爵真有預知的能力,又怎會險些被路易莎在雪山殺死?又怎會讓自己身中一槍?更重要的,他又怎會讓自己的妻子與堂弟去那黑牢中受苦,他們的確逃出來了沒錯,但苦難的印記會一輩子跟隨著他們。任誰能預見這一點,都不會讓它成為現實。

敲門聲又響起了。瑪麗恨不得能大喊一聲“滾開”。

但她還是收拾了自己的情緒,從地上爬起來,攏了攏淩亂的發絲,打開了房門。

“什麽事?”她一副肅穆威嚴的模樣,看著站在門外的女仆。

“是警長,夫人。”女仆的聲音打著抖,像寒風下的樹枝一樣劇烈地來回擺動,任何從外面傳來的突然拔高的喊聲都能讓她劇烈一震,這孩子根本沒有見過這樣的世面。“他的手下快要控制不住門外抗議人群的暴|動了——已經有許多玻璃被打破,還有人扔了一包馬糞進來,誰都不敢去——他建議您趕緊撤離這兒,趁著後門還沒有被包圍的時候。”

是的,這也是我自己種下的苦果。

瑪麗幾乎站也站不穩,隨時都有可能跪倒在地,這個想法如同鐵錘,揮舞著砸向她的全身。

她賄賂了暴徒,跟在她知道會因為憤怒而聚集在門外抗議的人群中,煽動氣氛,鼓吹暴力,帶頭騷動,破壞秩序——“如果必須的話,”她那時悄悄對為她代辦此事的中間人耳語,“就連房子也可以一並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