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Isabella·

伊莎貝拉注視著馬車的窗外。

幾個工人正在砌著石磚的人行道街角, 一個人慢悠悠地抹著水泥, 兩個人拄著手上的鏟子,聚精會神地看著。難得一見的, 猶如蛋清般澄澈的藍色從他們身後抹上了天空,太陽是一個模糊的光點,照亮了他們洗的發白,沾染著泥點子的工服。衣冠楚楚的紳士與女士目不斜視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出門前擦得鋥亮的皮鞋上又沾染了一些濕濕的水泥。

這景象只有在倫敦才能見到,伊莎貝拉心想,漂浮在外的康斯薇露看起來心情也十分愉快。一只嬌小的獵犬似乎是發現了什麽不對,沖著她所在的方向大聲地犬吠著。這景象倒是吸引了溫斯頓的注意力, 扭頭向外看去。

她的手突然被阿爾伯特溫柔地握住,牽過來覆蓋在他那修長的大腿上,盡管隔了一層熨平平整整的布料, 伊莎貝拉也能感覺到它所包裹著的肌膚有多麽滾燙而結實。

“你在看什麽呢?”阿爾伯特柔聲問著,“就連溫斯頓也被吸引了。”

“一個美好的倫敦清晨。”伊莎貝拉回答著,她瞥了一眼溫斯頓那平靜的側臉, 猛然間感到了一絲不安。自從從那礦坑裏逃出來以後,他從未問過逃出路上突然憑空響起的聲音究竟是怎麽回事, 也不知他是忘了, 還是打定主意將那不可思議的一幕埋在心中。

“再美好的清晨,也沒有你可愛。”趁著溫斯頓還在打量那只獵犬的功夫,阿爾伯特咬著她的耳朵,輕聲對她說道, 指尖從她手背上撫過,又蜻蜓點水般地向她的袖子中滑去,摩挲著她的手臂,指腹貼著結痂了的細小傷口,來回挪動著。

按理說,他們既然已經向彼此敞開心扉,真正在實際意義上成為了夫婦,久別重逢理論上就該意味著夜夜笙歌,好把之前錯過的相處時光都彌補回來。然而,阿爾伯特的私人醫生特地囑咐了他,在一個月內都最好不要有任何劇烈的運動——哪怕阿爾伯特認為自己可以不劇烈的完成,也不允許。

而伊莎貝拉如今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做男裝打扮,晚上也不得不與阿爾伯特分床而睡——這也來自於醫生的囑咐,表面的理由是因為阿爾伯特半夜要吃一次藥,量一次體溫,確保傷口沒有惡化,這會影響到公爵夫人的休息。實際上,伊莎貝拉認為醫生只是想最大限度地避免擦槍走火這種事的發生而已。

於是,留給阿爾伯特表達自己愛意的時刻,也就只有在馬車上趕路時的這可憐巴巴的一會了。

伊莎貝拉借著伸手過去拿取一旁座位上的報紙的功夫,如同小雞啄米一般地親了阿爾伯特一下,速度之快,哪怕溫斯頓這會是盯著她看的,也未必能發現她的行為。“我保證,我今晚會試著前去你的臥室。”她壓低了聲音在阿爾伯特耳邊說道,同時按住他躍躍欲試著企圖往上的手指。

阿爾伯特雙眼登時為之一亮。

“你看了這些報紙上的言論嗎?”伊莎貝拉趁機轉移話題。

“看了。”阿爾伯特與溫斯頓同時說道,這時那條小獵犬已經被它的主人牽走,消失在了視野當中,溫斯頓的注意力也就回到了馬車裏。“相比起庫爾松夫人過去的手段——譬如誣陷我們刺殺德國大使,將我們送去那墳場,縱火燒掉酒店,”他漫不經心地說道,“只是對報紙媒體煽風點火,相比之下顯得實在太溫和了。她即便沒做什麽,我敢說也會有記者撰寫不利於我們的報道。”

伊莎貝拉在晚間會恢復女裝打扮,好在仆從面前露露面,讓他們不至於以為整日在房間中休養的公爵夫人得了什麽見不得人的病。這讓早晨的時間變得十分緊張,更不要說今日他們必須得提前出門,趕在幾條街道都被馬車擠得水泄不通以前趕到外交部與印度部辦公室大樓。她連早餐都沒能吃上幾口,更別說坐下來看看報紙了。

“來,在這一版。”阿爾伯特貼心地將每一份報紙都翻到了正確的頁數上,遞給了她,“我和溫斯頓在早餐桌上看了,不得不說,裏面雖然有些純屬胡說八道,強詞奪理,但有幾句確實說的還有那麽幾分道理呢。”

《真理報》報道:

“……在歌頌丘吉爾先生終止戰爭的英雄行為的同時,我們也不得不捫心自問,他的行為難道果真是無可指摘的嗎?這是一場原本就飽受國內外有識之士譴責的戰爭,恐怕丘吉爾先生的作為只讓英國所具有的正義性更加大打折扣——他剝奪了德蘭士瓦共和國的獨立權。就好似成千上萬的布爾人已經因為這場戰爭流離失所還不夠似的,他要確保他們將完全臣服在英國的統治下,成為不幸的奴隸。這對大不列顛帝國的對外形象而言,無疑是非常不利的。”

《鳳凰報》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