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浩浩舊山河(第4/18頁)

沈奚在腦海裏勾畫著路線,是在繞遠路,卻最穩妥。

正如傅侗文所說,歐亞的班輪太少了。幹等著船期,只會誤事。

很快,周禮巡已經從這份電文,說到了去巴黎的安排。這次代表團有五十多人,周禮巡就在其列。而傅侗文也受邀作為“非代表團成員”,一同前往巴黎。

“侗文,你有兩個選擇,一是跟代表團去。另一個,是你在上海等著前往巴黎的班輪。前者路程周折,十分辛苦,我會擔心你身體吃不消;後者又怕你趕不上會議開始的日期……”周禮巡左右為難,“還是你來決定吧。”

“我同你一道北上,同去巴黎。”他沒有任何多余的考慮。

“好,那我要去準備,你也快些。我是明晚的火車,你一早安排人去買車票還來得及,我們明晚再見!火車站見!”

周禮巡說完,自說自話地跑下了樓。

真是來去匆匆,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客人。

周禮巡人是走了,卻把整個公寓的氣氛都點燃了。一盞盞熄滅的燈,都重新打開,譚慶項指揮著眾人,收拾起行李。時間緊,路途遠,隨行的人也多。

譚慶項和萬安都是火燒屁股的架勢,樓上、樓下不停跑著,喊著交流。

沈奚剛把衣櫃打開,就被傅侗文攔住了。

“隨三哥出去一趟?”

“去哪兒?”她回頭,“再到處跑,真來不及收拾行李了。”

“去醫院。”他笑著說,“我要立刻見小五,要緊事。”

沈奚看了眼落地鐘:“那要快點去,要到病房休息的時間了。”

他們一刻沒耽擱,直奔了醫院。

到住院病房,已經是晚上九點,沈奚在一樓就依稀聽到了護士們的笑聲,等到二樓病房區,笑聲更清晰了,正是從小五爺房裏傳出的。

她記起一樁事,和他低語:“我好像聽人說,醫院裏有個小護士很喜歡侗臨。”

傅侗文不以為意:“只一個?那比起我和侗汌,是真差遠了。”

她嘀咕:“自吹自擂……假風流。”

他反而笑:“哦?原來我也會被人說成是‘假風流’,倒也新鮮。”

沈奚自顧著笑,不理會他。

等到病房門口,她看到小五爺坐在病床上,手裏握著個剝了一半的柑橘,五個圍著病床的小護士手裏都有剝好的柑橘,僅剩了個文靜的小護士在眾人後邊,空著手。

“三哥,嫂子。”小五爺看到他們,很是意外。

“怎麽剝起柑橘了?”沈奚笑著問,“還一人一個?”

“是謝謝大家平日照顧我。”小五爺解釋說,“都是姑娘家的,當然要我來剝。”

“這樣啊。”沈奚悄然找尋那個傳說中喜歡小五爺的護士。

很快,她就發現了最安靜的那個。

小護士們全都規規矩矩地喚了句“沈醫生”,心虛地前後腳離開病房。最後剩那個小姑娘,猶豫地看了眼小五爺手裏沒剝完的柑橘,不舍地跟著同伴們向外走。

“等會兒,這是你的。”小五爺突然一拉她的手,把柑橘塞給她。

姑娘漲紅了臉,想說謝謝,緊張得無法開口。

最後竟然急得深深一鞠躬,跑了出去。

小五爺沒想到剝個柑橘,竟能換如此大禮,尷尬地笑了。

“三哥這麽晚來,可是有要緊的事?”小五爺沒再琢磨方才的姑娘,看向傅侗文。

傅侗文脫下大衣,搭在了椅背上。

他見沈奚鎖了病房門,才終於開了口:“原本要等你出院後,挑個時間慢慢談。可今日有了變化,也只好倉促問一問你的意思了。”

“三哥只管問,不必特意挑時間。”小五爺坐直身子,嚴肅地說。

“那你聽好,三哥要問了。”

傅侗文停住。沈奚坐到另一張空病床旁,也在等他問。

她在路上算著來去巴黎的時間,差不多要有半年不在國內,所以理所當然地認為傅侗文是來醫院告別,順便安排小五爺這半年的生活……現在一看,似乎又不是。

不只是沈奚,小五爺也摸不到頭緒。

兩個人都在等著傅侗文揭曉謎底。

傅侗文反倒不急了,微笑著端詳著自己的弟弟,默了好一會兒,才問他:“侗臨,你對今後的生活,可有什麽想法?”

“今後?”小五爺念著這兩個字,臉上笑意漸淡去,“雖有滿腔抱負,卻只好認命。三哥,其實你不問,我也早想過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