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浩浩舊山河(第3/18頁)

難怪。

兩人回到屋裏,萬安在收拾屋子。

不見譚慶項和培德的蹤跡。

“譚先生又去睡了?”沈奚奇怪地問。

突然,一聲女孩子的尖叫從樓上傳來。是培德。

傅侗文搶先一步上樓,沈奚和萬安也慌忙跟著跑到三樓,傅侗文剛要拍門,門就先被譚慶項打開。屋子裏,培德坐在床上,瞪著大眼睛,心有余悸地望著門外人。

譚慶項光著上半身,剛才扣上腰帶,手裏拎著襯衫,是要出來的準備。

……

傅侗文不太能相信地盯著他:“這是幹什麽了?”

“譚先生……你這……你……”萬安結巴地說不出話。

沈奚忍不住笑。

譚慶項立刻指沈奚:“不許笑,聽我說。”他回頭看了眼培德,想要憋一句體面的話,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我這脫衣服就要睡覺,她藏我被子裏了……我還沒叫呢,她先號出來了。沈奚你以後好好教教,按中國姑娘的規矩教,哪兒有藏男人被子裏的啊。嚇得我……”

譚慶項越說越憋屈,推開擋路的三人。

一邊往樓下跑,一邊穿襯衫:“吃不吃飯啊?炒年糕要不要啊?”

沈奚趕緊把譚慶項的房門掩上,強忍著笑。

“裝什麽糊塗啊。”萬安嘟囔,“我都瞧出來了,培德不是挺好的嗎?”

傅侗文微笑著,搖了搖頭,沒評價。

但沈奚約莫懂他的意思,還是那兩個字:執念。

就像他放不下家國夢,她舍不掉救人心。人總得要有個過不去的坎,才能被困在俗世,否則早就歸隱山林,萬事皆空了。

蘇磬心裏總有個走馬長楸陌的四爺。

譚慶項記著的也永遠是那個十四歲時的蘇磬,住在蒔花館西廂房裏的小蘇三。

譚慶項給大夥做了飯,把旁人都攆到客廳吃,獨獨他一個留在廚房間。他對著玻璃,看一眼鄰居的葡萄藤,吃一口炒年糕。

依稀舊夢,在玻璃上映出一幕幕默片似的畫面。

“先生貴姓?”

“……譚。”

“譚先生,您好。我就是小蘇三。”

“我知道,知道。”

“先生是要先吃酒聽曲,還是……寬衣就寢?”

當時他答了什麽?譚慶項自己都忘了。

她被稱作“小蘇三”,住在蘇三住過的蒔花館,最擅《玉堂春》。譚慶項是個不懂戲的,也反復聽過這一折,講的正是青樓名妓和貴胄之子相識相知,歷經磨難,終成眷屬的情事。

而他譚慶項,本該是個看戲人。

譚慶項再吃一口年糕。

玻璃上,突然出現了周禮巡的影子。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直到大門被敲響,才去打開門:“你怎麽又回來了?”

周禮巡揚了揚手裏的電報:“大好的消息!侗文呢?”

“在二樓。”

“那一起上去說。”周禮巡在這裏住過,輕車熟路地徑自上樓。

譚慶項跟在他後頭:“你倒是不客氣啊,就這麽沖上去了?”

“客氣什麽?”周禮巡笑著回頭,“來不及客氣了。”

他說著,人已經到了二樓。

恰好臥房的門是敞開的。

傅侗文才剛讓萬安沏了壺茶,還沒來得及關門,就看到周禮巡不管不顧地沖進來,把手裏的電報譯文和原件遞過來:“快,看一看。”

傅侗文接過,聽到周禮巡說:“戰勝國要在巴黎舉行會議!邀我們中國參加了!”

多年的謀劃,送大批勞工去歐洲戰場,甚至是籌備軍隊出征,全都是為了這一件事。為了能在國際上有話語權,為了能拿回山東……

沒想到竟在今夜,突然天降了喜訊。

傅侗文如墜夢境,僵了幾秒,才迫不及待地打開電報譯文。

連著數份電報,全是在今日發出。

周禮巡為自己倒了杯茶,仰頭喝下,笑個不停。

傅侗文看到譯文上的時間在一月,立刻問:“準備要何時動身?明年一月的會議,再不動身怕趕不上了。”

周禮巡道:“即刻!十日內準備好一切,即刻動身!”

“從哪裏走?”傅侗文急切地問,“歐亞航線的班輪太少,有考慮到嗎?”

“侗文你安心,安心。”周禮巡大笑著,幫他找到第三份電報譯文,“這裏有路線安排。我們不走歐亞的航線。為保險起見,這次會從山海關走,經東北、朝鮮到日本,再從日本橫濱橫渡太平洋,走舊金山、紐約的航線,穿大西洋去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