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胡裏山

“四個室友,人手一根廉價的熒光棒,跟著耳熟能詳伴隨他們長大的歌曲興奮地唱跳。三萬人的廈門體育場,仿佛蕩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粉紅色海浪。”方嵐像是陷入了回憶,聲音淡淡,神色惘然。

“很多人都說,這是周小天王最經典最精彩的一場演唱會。而田友良同學的室友顯然也是這樣想的。他們迷醉在美妙又震撼的現場中,在一曲堪稱全場大合唱的《發如雪》之後,他們突然發覺,坐在同一排最尾的室友田友良,竟然不見了。”

方嵐輕輕笑了笑:“那個時候,大家都不以為意。畢竟田友良是成年男子,又在處處都是保安和歌迷的演唱會上。室友猜測,他在他們都沒有注意的時候去了洗手間或者買飲料。”

“也有一位室友提出了疑惑。田友良坐在同一排的最後一個座位。要想出去,必須經過身旁坐著的他們。田友良到底是怎麽在不驚動他們的前提下,從座位離開的呢?”

“他們的注意力很快被場上一首接一首賣力唱下去的天王吸引,直到散場的時候仍不見田友良的人影,這才掏出手機打電話聯系。”方嵐說。

她臉上未施脂粉,素面朝天的一張臉龐卻顯得格外幹凈利落,下巴劃出格外堅毅的線條,一瞬不瞬盯著便利店裏坐著的那人。

那人見她久不出言,慢慢站起身子,露出半張臉,撕啞著嗓子問:“他們,聯系到了嗎?”

方嵐冷笑一聲,說:“三萬人的會場座無虛席,散場的時候人潮洶湧喧囂吵鬧,他們直到出了場館才撥通了田友良的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

“也許是他提前回了宿舍,也許是他在別的地方被阻礙了腳步,也許是他剛剛巧遇到了其他來看演唱會的同學或者朋友。”

“二十出頭的四個男孩子,做夢也沒有想到室友田友良,就這樣消失在眾目睽睽的演唱會之中。”

“學校和家人尋找了許久,始終沒有絲毫進展,那個年代,監控尚不完備,幾位室友在輪番的詢問之下也模糊了自己最初的判斷,最終也只能得出田友良在返校路上離奇失蹤的結論,草草結案。”

“三個月前,同樣是廈門大學的學生張大川,獨自一人前來觀看偶像張學友的演唱會。”

“而這一次,體育場所有的出入口都已經有了實時聯網的監控,完備的天眼系統能夠讓一個又一個在逃多年的通緝犯落網,又怎麽會漏過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大學生呢?”

方嵐慢慢踱到門前,有一搭沒一搭地搖動著門框上掛著的風鈴。風鈴的樣子很是特殊,淺黃色的小鈴鐺穿成串,鑲嵌了幾只紅色的珠子,若有人推門進來或出去便會叮當作響。

“監控裏済済楚楚明明白白拍下了張大川檢票入場的畫面,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離開的場景。”

“此事一出,廈大校園之內傳得沸沸揚揚,流言添油加醋大有不可停歇之勢,漸漸傳到了廈大內一 位年輕的研究員耳中。”

“那位研究員,今年二十九歲,一路本校本碩博讀上來,靠著自己的努力爭取到了留在本校的機會。”

“二十九歲的年輕人,十一年前剛滿十八,正是初初開啟校園生活的時候。”方嵐輕輕說:“對,你沒猜錯,他正是十一年失蹤的田友良同學的室友。事發當日一同前來,恰恰是他,在演唱會的時候坐在田友良同學的右手邊,也忽略了身旁的室友是在什麽時候離開。”

“他永遠失去了室友的消息,自此背上了沉重的道德伽鎖,也從來沒有停止過對曾經室友的找尋。

“張大川的失蹤,讓這位年輕的研究員聯想到了田友良的失蹤,也懷疑起當年草草結案的正確性。”

“十一年前失蹤的田友良,和三個月前失蹤的張大川,他們都是年輕的男學生,來到體育場欣賞一場演唱會。原本的生活相差了十一年的歲月,本不該有一點交集。”

“可是,巧就巧在,第一,他們都莫名地消失在了演唱會的會場上。”

“第二,他們的座位都正正巧是112區28排1號。”

方嵐輕輕笑笑,說:“你說巧不巧?”

她面前那人點點頭,死氣沉沉地附和她:“是很巧。”

方嵐見他答話,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我原本以為,相同的座位是他們失蹤的關鍵,連續多天駐守在此,早早將座位翻了底朝天。”

“體育場的座位,你知道的。不過是最常見的綠色塑料面板,緊緊貼在水泥台子之上,逼仄又狹小,再沒有半點出奇之處,更沒有一絲可能藏下一個大活人。”

“我真的不明白,張大川和田友良,他們是怎麽樣離奇又詭異地消失在人世間的?”

她等了半晌,仍不見那人作答,便自顧自地說下去:“調查陷入了僵局,絲毫不見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