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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霧送走楚懋後,想著他要回來吃午飯的話,不由皺了皺眉頭,轉頭對紫扇道,“去仙籟館看著殿下,若是殿下回來,你繞近路回來通報。”

紫扇點點頭。

阿霧這才往後頭梅池去了,她一年四季難得泡一回溫泉,自然喜歡。雖說阿霧怕水面,但這梅池以白玉砌成,徑長約一丈,比她的浴盆也大不了太多,水深只及大腿處,淹不死人,她略微克服克服,也並不怎麽怕。

而這梅池唯一令阿霧覺得可怕之處,大約就是神出鬼沒的祈王殿下了。所以阿霧讓紫扇去守著,她也就能放心而為了。

阿霧叫紫墜拿了一壺百果釀,放在竹盤上,以碧玉蓮葉杯裝了乳白色的果釀浮於水上,睡眼朦朧間潤一口,簡直是神仙也不換。

臨近中午,紫扇回來時,阿霧才爬起來,穿了一襲粉地綠梅織金錦襦裙,披了同色點金梅披帛,脖子上圍了一圈褐狐毛領。

楚懋見她時,只覺得阿霧就像一只吸滿了水的蜜桃,粉嫩透亮,晶瑩欲滴,真是要命的幹凈、澄澈。

只是阿霧見楚懋時,卻只覺得毛骨悚然。

“藥吃了嗎?”

“沒。”阿霧搖搖頭,雖然楚懋的聲音溫和,但她聽了總覺得多了一分刻意,就仿似黃鼠狼給雞拜年似的。

見楚懋唇角的笑意逝去,阿霧趕緊補充道:“飯後半個時辰再喝,否則傷胃。”

“那就擺飯吧。”楚懋往次間行去,同阿霧擦身而過時,聞道一絲果釀香,擡了擡眉頭笑道:“你飲酒了?”

阿霧心說,祈王殿下的鼻子簡直比狗還靈,只是她一大清早就飲酒也實屬不妥,因而嬌聲道:“飲酒驅寒嘛。”

楚懋說:“那晚上陪我喝幾杯可好?”

阿霧酒量不好,便是百果釀這種甜酒也只能飲幾杯而已,她是見識過楚懋的酒量的,心道這可不妙,況且諸如“酒是色之媒”這類的話,阿霧也是聽過的,因而只當沒聽見。

楚懋也不繼續追問。

用飯時,阿霧依然盡職盡責地替楚懋布菜,楚懋偶爾也替阿霧夾菜,但沒再用他的筷子,而是改了公筷,阿霧自然也就笑納了。

一頓飯下來,楚懋再沒說那些叫阿霧面紅耳赤的話,兩個人氣氛融洽卻又不會太親近,阿霧深以為好。

午飯後,楚懋連喝一杯茶的功夫也沒有,就又匆匆去了仙籟館,正合阿霧的心意。

阿霧歇了會兒午覺,自覺精神好了許多,鼻息通泰,渾身也有了力氣,便叫紫墜去香雪林摘了些金線梅回來熏茶。

如此忙活了一下午,到楚懋回來用晚飯時,阿霧才剛剛將屜籠弄好,其熏茶之繁瑣實難為外人道也。

“你鼻子倒尖,連我這默林裏有金線梅也聞得見。”楚懋立於阿霧的身後道。偌大的香雪林也不過三株金線梅,且離蔚雪敲雲還有一定的距離。

阿霧被楚懋嚇了一跳,回頭道:“殿下走路怎麽不出聲兒的。”

楚懋避而不答,“看來你不僅鼻子尖,心眼兒也多,還知道雪芽茶需用金線梅來熏。”

阿霧愣了愣,好奇地道:“殿下也知道雪芽茶和金線梅?”

雪芽茶本不出名,茶香寡淡,不為時人所喜,少有人知道它有一大特點,那就是聚香,尤其與金線梅之香是為絕配。茶襯梅香,梅引茶味,實乃天作之合。

話至此,兩人相視一笑,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阿霧難得遇到個知音,也來了興致,“若今夜下雪,明日早晨我讓彤文去收一甕梅上雪來煮茶,還請殿下賞光。”

楚懋笑道:“一言為定。”

阿霧大概天生就是個文藝女青年,她夜裏想起明晨就能煮一杯金線梅熏過的雪芽茶,便興奮得有些睡不著覺。天還沒亮就醒了,督促著彤文帶了小丫頭趕緊去收雪,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戴了觀音兜,還蒙了好幾層面紗,去默林裏挑了幾株開得正盛的玉蝶梅,拿竹夾采了,回頭吩咐紫墜裹了面粉,過油酥了,備了紫墜特制的梅子醬、橘子醬並玫瑰醬佐茶。

到天才半亮,楚懋剛打了一套拳回來時,阿霧已經讓人在溫泉池畔布置好了桌椅,她心底的饞蟲實在忍不住了,若非為了等楚懋,只怕她半夜就要鬧著起來煮茶了。

“殿下請坐吧。”阿霧坐在火爐邊,藍紅的火苗在藏藍的天色裏融出了一絲醉人的溫暖來。阿霧從爐上提起銅銚子,將她那套珍愛的走到哪兒都必須帶著的薄透如紙,溫潤如玉的粉青瓷套杯澆熱。

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將雪芽茶倒入蓋碗裏,撞了撞,微微掀開一點兒縫隙,深深地嗅了一口,只覺得清幽冷雋之氣灌頂,好生愜意。

楚懋似也著急地從她手裏接過了茶碗,嗅了一口,緩緩回味半晌才道:“今日真是三生有幸,托了阿霧的福氣,這才品到了雪芽鑲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