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145

大概是溫泉的功效,阿霧一夜酣睡,連夢也沒做一個就到了大天亮,“紫扇,什麽時辰了,”

紫扇見阿霧醒了,打起簾子,先端了一杯溫水遞給她,這才道,“巳時了。”

阿霧吃驚道,“這麽晚了,怎麽不叫我,”

“王爺不讓叫的,說是鄒大夫囑咐你得好好休息。”紫扇將軟緞拖鞋擺到阿霧的腳下。

“殿下何時來過,他昨晚……”關於昨晚下鑰的事情,阿霧還是有一絲心虛的。

“奴婢打聽了,昨晚王爺歇在仙籟館的,他早晨過來,見你還在睡,也不讓奴婢們叫主子,只在你床頭坐了會兒,又囑咐紫墜這兩人小心照料主子的吃食。”紫扇嘻嘻笑道:“沒想到王爺還是這麽個體貼的人。”

紫扇從屏風的縫隙裏偷看到楚懋替阿霧掖被子的情形,心裏頭比六月吃西瓜還舒爽。她不像紫墜她們,是個早就懂事兒的。阿霧的床鋪日日都幹幹凈凈,紫扇心裏也暗自擔心,但身份不同,她不能像桑嬤嬤那樣直言,只自己在心裏著急。如今見楚懋這般,紫扇自然替阿霧高興。

“就這麽點事兒,你就說他體貼了,倒是好收買。”阿霧嗔道,“快拿飯來我吃吧,我都快餓死了。”昨天一整天她就沒正經兒吃下東西。

午後,阿霧因不能經風,所以在屋子裏看了一會兒書,偶爾到窗邊站一站,只見得舉眼望去全是梅樹,如雪堆雲,冷香陣陣。而蔚雪敲雲,獨立默林之中,有隱世之感。

到晚上,仙籟館那邊有人來傳說,說是楚懋不回來用晚飯了,阿霧松了口氣,用過飯,早早地去床上歇了。卻不料,夜半醒來,再睡不著,大約是白日睡多了。

阿霧也不喚外頭守夜的紫扇、紫墜,只想靜靜地踏雪尋梅,因是自己穿了衣裳,披了件大紅鶴羽紗面的白狐鬥篷,從內室通往後頭梅湯的門出去。

阿霧連眼睛都不敢瞧梅湯一眼,就怕想起昨晚那羞煞人的一幕,她雖不知楚懋那樣的人為何會低頭親她的腳背,但直覺讓她趨利避害,只覺得還是遠離楚懋一些比較好。

阿霧深深嗅了一口晚上冷冽中別顯幽悠的梅香,舉步往後頭那書齋去,想尋兩本書來看。她手裏提著羊角燈,進了書屋,點亮了裏頭的燭火,剛走到書架處,卻見窗戶外頭有銀光閃過,還有利器破風之聲。

阿霧一時好奇,移步到窗戶旁,只見得楚懋正在書齋後頭的默林裏舞劍。

夤夜舞劍,阿霧不是第一次見楚懋如此,只是他手頭那柄“色空劍”,名不見經傳,但每回一出鞘,就逼得阿霧當時的魂魄不得不離開十丈遠,才能自保。

所以,今次也可說阿霧是第一次見楚懋舞劍。

默林密植,阿霧不懂,楚懋怎麽不選個空曠的地方練劍,但她靜立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就發現了緣由,只因他騰挪閃躲,如龍騰大海,默林於他即是曠野。

阿霧雖然不懂劍,不知楚懋舞的這套劍法威力如何,卻只覺得其歩行雲流水,其姿回風轉雪,瀟灑外流,力量內蘊,灑脫恣意。銀光間點,流彩逐光,如一曲“天河引”,看得阿霧如癡如醉。

一時手指頭癢得難受,腦子裏有曲子傾瀉,阿霧已經許久沒有譜曲的靈感了,當是夜,她回頭一看,見書齋的墻上掛著一柄古琴,阿霧想也不想地取了下來,什麽沐手熏香,在此刻都是累瑣,她眼裏頭只有那一曲“天河引”。

阿霧的手指心隨意動,目不轉睛地看著舞劍的楚懋,五指翻飛,琴聲自指下傾瀉而出,或登高山而觀月,或瀉孤峰而玉碎,快時金戈鐵馬踏雪,慢時春回大地融冰,她也不知下一刻琴音流向何處,到末時,也不知是劍影引導琴音,還是琴音搖曳劍影了。

一曲醉人,終了,阿霧自己也迷迷蒙蒙,不知可還會有機會回憶起這一曲“天河引”。

等阿霧回過神來時,只見楚懋正倚在窗邊,朝自己笑,笑容清醇如茶,更襯得他容顏清雋絕倫,如月灑寒江、日耀雪峰。

“沒想到世間還能聽得如此琴音。”楚懋看著阿霧道。

阿霧的臉微微一紅,沒想到楚懋會如此盛贊。

“你如何知我下一招要舞向何處?”楚懋一個縱躍,從窗戶跳了進來。

阿霧輕聲道:“我也不知,只是直覺就該那麽彈。”

琴聲行雲,劍影流水,彼此心意相通,自然指向一處。

屋子裏忽然靜了下來,楚懋不說話,阿霧也無言,她只覺得楚懋看她的眼神灼熱難擋,微微側了側身子以避。楚懋往她走來,阿霧就局促地往後退了三步。

夜色裏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輕嘆。

楚懋將劍掛到墻上,問道:“怎麽這麽晚還不睡,又出來敞風,可是嫌病得不夠?”

“白日裏睡多了,方才醒了睡不著,這才想過來尋兩本書看的。”阿霧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