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不知從何起(第2/6頁)

“是我。”

她迎著門縫裏透出來的微弱燈光,這才看清一個人背靠著台階的側面坐在走廊的陰影裏,整個人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她戰戰兢兢走近幾步,看清楚對方的容貌,拍了拍胸口喊道:“學長!”幹什麽坐在這裏裝神弄鬼,差點把她魂都給嚇沒了!

謝得遞給她一罐聽裝啤酒,“喝嗎?”

她搖了搖頭,“學長,大半夜的,你一個人,坐在這裏,喝酒——”天又下著雨,他,莫不是出了什麽事?不然幹什麽裝文藝小青年。

“這裏既清凈又自在,你不喝可惜了。”

唐譯蹲下來,和他平視,指了指角落裏一堆的易拉罐,“學長,這些都是你一個人喝的?”

“啤酒而已。對了,比賽怎麽樣?”他懶洋洋問她。

一提到這個,唐譯渾身的氣不打一處來,埋怨道:“學長,都怪你!”

謝得笑起來,聲音低沉而性感,唐譯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胸腔的震動,“哎喲,優才生被砸了吧?”

“哼!”唐譯轉過頭去,一臉不滿。還不都是拜他所賜,她才會這麽狼狽不堪。

“是不是頭一次被這麽多人罵?”

唐譯氣哄哄不理他。

“無數的人恣意地辱罵你,可是你並沒有做錯什麽,是不是覺得很氣憤,很委屈?可是生活就是這樣的,它不會跟你講道理。”他的聲音在黑暗裏聽起來心灰意冷,看著前方的眸光幽暗森冷。

“被人砸一砸也好。畢竟大家都說,如果你能在‘天籟杯’的舞台上站兩分鐘,你就能在人生的舞台上站一輩子。”他挑了挑眉,隨即又說了一句:“人生有時候殘酷得你無法想象。”聲音低沉的仿佛隨時會消失。

唐譯一個人在雨裏慢慢走著。謝得的話,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還不是那麽容易理解。燈火闌珊處,下著雨的夜裏,一個人喝酒,他的失意和落寞究竟所為何事,抑或是何人?

“喂,你去哪兒了?”陳上雙手習慣性地插在褲子口袋裏,從走廊的陰影裏走出來,對她的視而不見十分不滿。

夜色蒼茫,雨聲瀟瀟。唐譯雙手抱胸、渾身濕淋淋地拉開宿舍的玻璃門,見到陳上有些吃驚,不由得退了回來,“咦?你怎麽在這裏?”說話的同時一邊呵氣一邊跺腳,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你怎麽弄成這副樣子?”陳上皺眉說道,手上拿著兩把雨傘。她長發濕答答地貼在頭皮上,猶在不斷地往下滴水,白色的帆布鞋上全是泥漿,濕重的校服外套簡直可以擠得出水來,臉色發青、嘴唇發紫看著他。

“我沒有傘啊。”她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子說。

“笨,我有啊。看,感冒了吧。”陳上瞪了她一眼,沒什麽同情心地說。“對了,剛才你去哪兒了,怎麽現在才回來?”

“沒去哪兒。”唐譯冷的直顫抖,拱肩縮背站在玻璃門前,用袖子揩了揩發癢的鼻子。

“嘖——”陳上嫌棄地看了她一眼,動作很快地脫下自己的校服,“喏,給你穿,別再抖了,看得我都難受。”不容拒絕地包裹住她瘦弱的肩膀。

“不用了,會弄濕你的衣服的。”唐譯肩膀一甩,脫下來還給他的同時又吸了吸鼻子。

陳上面無表情看著她,明顯不悅。

唐譯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有些尷尬地問:“你有事嗎?”她渾身濕透站在風口裏很冷耶。

“你還沒說你去哪兒了。”陳上執拗地第三次問她。回答他的是對方兜頭兜腦向他扔過來的外套。他氣急敗壞扯下罩住頭臉的衣服,再看時,唐譯已經吸著鼻涕、搓著胳膊進去了。

他悶悶地回到宿舍。因為下雨,範從思沒有回家住,坐在客廳裏用他的電腦抄錄進入復賽的人的名單。陳上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衣服出來。“這是誰的?”他拿起桌上參賽牌,翻過來一看,上面赫然貼著唐譯的大頭照。

“唐譯。謝得讓我交給她。”範從思眼睛盯著電腦,頭也不擡地說。

“謝得?”唐譯的東西怎麽會在他那裏?

“我從大禮堂出來碰到他,他把這個給我,讓我還給唐譯。”範從思背對著陳上,沒有看見他臉上愕然的神情。

“我拿給她。”陳上心情復雜地把參賽牌放進自己的口袋裏。

唐譯還是著涼了,一早起來頭昏昏沉沉的。量了體溫,雖然沒有發燒,可是扁桃體發炎,鼻子呼吸不暢,也夠她難受的。上午最後一節體育課,她請了病假。老師點完名讓她站一邊休息,女生練排球,男生打籃球。操場上鬧哄哄的,跳遠的,跑步的,練體操的,擠滿了上體育課的班級。她站著無聊,拿了本書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著。

紅色和黃色的菊花在廣場上擺成一個碩大的幾何圖案,中間點綴著一些翠綠的盆栽。她靠著石雕的背面坐下,地上墊了一層報紙,雙腿伸直舒服地放在台階上。十一月底的陽光明亮得像一面鏡子,落地有聲。她一邊擤鼻涕一邊翻著腿上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