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國師很厲害,但是有點暈血。(第3/9頁)

九色果然有點動搖了,轉頭看國師,國師皺了皺眉,“不是酒色,是九色!‘出海雲霞九色芒,金容滉漾水中央’,你沒聽過這句話?”

蓮燈立刻頓住了,咬著嘴唇沒敢吭聲。

他也不搭理她,背手往廳堂裏去,穿過幾道門禁,才至司天監別館。

司天監算是太史局裏最重要的一個類別,這裏的陳設和別處不同,大得驚人的幾座銅物件高高佇立著。蓮燈第一次看到這樣構造復雜的東西,站在底下觀察了很久。銅儀的主體是幾層交錯的圓圈,兩角各有玉虬一條,吐水入壺裏,壺底的漏孔滴水推動圓圈,圓圈就按著刻度慢慢轉動,一刻不停①。

國師見她看得出神,曼聲道:“這是渾天儀,日月星辰、二十四節氣、二十八列宿皆在其中。”往另一個形似酒樽的儀器指了指,“那是地動儀,桶身八條金龍對應八個方位,哪裏有地動,哪條龍口中的金珠就會落進蟾蜍嘴裏。”

蓮燈在敦煌時也讀書,但是基本沒有接觸過天文歷法之類的知識,因為不懂,所以敬畏,看國師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崇拜。

國師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來,“你適才不是急不可待要見本座麽,是有事還是怎的?”

蓮燈忙說是,“國師上次送來的那壺血救了曇奴的性命,我是專程來感謝國師的。”

他的眉毛微微拱起來,點頭說好,“既然有用,就說明她命不該絕。”頓了頓轉回身,高高在上地睥睨她,“還有麽?你來就只為了說這些?”

“不止。”她絞著手指怯怯望他,“我想問國師血是怎麽得來的,那個宿主現在在哪裏。”

他有些不解,“血已經給你了,還找宿主做什麽?”

她略猶豫了下,小聲道:“曇奴的毒每隔七天發作一次,每次發作都要服藥。所以我想找到那個人同他商議,看看拿什麽交換能讓他心甘情願供血。如果條件不苛刻最好,可萬一他不答應,我打算把他抓起來帶回去,以後隨需隨取,就不用再麻煩國師了。”

誰知他聽後臉色發寒,咬牙道:“人心不足,恩將仇報!人家不願意就強逼,還說什麽隨需隨取,你是打算把人當鹿養麽!”

他突然發怒,她不知如何是好,小聲道:“我是救友心切,再說每次一盞血,不會要人命的。”

他回身怒目看著她,那雙眼睛深淵似的,有點可怖。幽幽接口道:“量不多,確實不會要人命,可是為了取血每每拿刀劃傷口,你知道有多疼麽?”

他的表情簡直感同身受,蓮燈呆滯道:“應該不會有多痛吧,劃完了我會買雞燉湯給他滋補,用不了多久傷口就長好了。國師上次既然把血送來,那一定知道宿主是男是女吧?”

他緩緩吸了口氣,“問這個做什麽?”

蓮燈道:“我怕是個女郎,給人家身上留下疤痕不好。”

他皺起了眉頭,“照你的意思,男人身上留疤就沒什麽妨礙麽?”

應該是這樣的吧!蓮燈的印象裏男人皮糙肉厚,身強體壯,隔七天一小盞血,完全能夠承受得住。想當初曇奴身中那麽多刀,將養了半個月也痊愈了,一個男人怎麽能經不得這點小傷小痛呢!

她不說話,看表情是默認了。他慢慢平靜下來,攏著兩手道:“你說得心安理得,本座倒是很好奇,憑什麽別人要為你的朋友傷害自己?給過一次已經仁至義盡了,你卻打算長期索取,這是你做人的道理?”

蓮燈果然仔細考慮了很久,“國師說得是,這樣的確沒道理。”在他覺得她良知未泯時,又補充了一句,“可我本來就是個沒道理的人,同我講道理也是枉然。我只知道對身邊的人好,不想她們莫名其妙的死掉,所以為了她們,我可以做任何事。”

他被她回得一愣,“難道你忘了和本座訂下的協議?本座念你大仇未報沒有將你捉拿回神宮,你卻在外無法無天,打算將本座置於何地?”

她當然沒有忘記他趁她不備下藥的事,可是對他忠心和救曇奴沒有沖突,也沒有損害他的利益啊。她歪著頭望他,“那藥不是防止我嫁人的麽,曇奴只是個女人,連女的也不能親近麽?”

她突然開竅,令他猝不及防。他不記得和她詳細交代過感情的歸屬問題,當時明明說得很籠統,誰知被她悟出精髓來了。

國師語塞片刻,又找到了新的突破口,“本座說過要你唯命是從,如果不許你再管曇奴的事,你是不是決定為她背信棄義?”

簡直不講理到家了!蓮燈站在那裏,心裏打定了主意,即便腸穿肚爛,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曇奴毒發身亡。

“國師提任何要求,我都可以照國師的吩咐去做,唯獨這件事,恕我不能從命。”她滿臉倔強,一身玉碎的英雄氣概,“我寧願死,也不能做對不起朋友的事。曇奴原先在大漠好好的,因為我才來到中原,也是為了替我打探仇家,才落得現在這樣下場。我欠她的情還不完,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活下去。別說取別人的血,就是要我殺人,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