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國師當真是出淤泥而不染(第6/11頁)

蓮燈嘴角一抽,長長呃了聲,“春官的名字叫放舟,二十五六歲年紀,幼時受國師收留,沒有親人,也沒有妻房。”

轉轉撫掌道甚好,“也就是說他孑然一身,無牽無掛。我最喜歡這樣的,和我們是一類人,沒有三姑六婆,將來也少好些麻煩。”一邊說一邊搡她,“你同他提我了麽?他對我印象怎麽樣?”

蓮燈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她,放舟的話有幾分真假暫且不能確定,他說和她有婚約,叫她怎麽同轉轉交代?她想起這個就難受,什麽狗腳婚約,無媒無憑的,做不得準。可是轉轉跟前她還是得提醒一下,“人心隔肚皮,光是長得俊不頂用。據我看春官心眼太多,不好應付,你若真對他有意,將來得了機會好好觀察,然後再做定奪。至於他對你的印象……盡是東拉西扯,沒聽出什麽端倪。”

轉轉悵然若失,“可見是個不為美色所惑的人啊!”好感又進一層。

蓮燈落荒而逃,再也沒敢同她繼續這個話題。

次日她開始打探那位諫議大夫的一切,從住宅到平時活動的場所,甚至多從哪條路上經過都在掌握之中。連著跟上三天,終於等到個好機會,張家娘子要往蒲州省親,張不疑送出城,帶的人不多,兩三個仆從,很容易解決。她挨在胡姬酒家的幌子後面暗暗咬牙,城中動手怕落人眼,還是跟到城外再行事更穩妥些。

平頭輦往這裏來了,她背過身避讓開,正要提起厚氈蒙臉,不防一道人影遮擋住了陽光。她擡眼往上看,高坐馬上的將軍背後霞光萬丈,見了她一笑,“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這不是太上神宮的貴客麽!”

蓮燈怔了下,不知他留意她多久了,不過看樣子並未起疑,否則不會這時候來同她搭訕。她對他沒有好感,他要尋釁倒沒什麽,可惜害她錯過了好契機。她拿余光瞥了街頭一眼,車輦越走越遠,且不管能不能盡快打發他,既然被他撞上,張不疑暫且是動不得了。她有些懊喪,但不能發作,只得裝作巧遇,拱手叫了聲將軍。

蕭朝都四下打量,“上次同我交手的不在麽?還有那個龜茲娘子呢?怎麽只有你一人?”

蓮燈應得很含糊,“的確只有我一人。將軍找她們有事麽?過所已經辦好了,難道有哪裏出了差池?”

他微微一笑,“倒也沒什麽事,上次神宮一別,曇奴說要與我再切磋的,我等了很久,沒見她到北衙來尋我。現在遇上娘子,便向娘子打聽打聽,她人在哪裏,約定是否算數?”

原來還惦記著那天的事,曇奴出手狠了些,剛開始勝他半招,就讓他耿耿於懷到今天。看來大人物的官威是有了,氣量卻都小得可以,這位雲麾將軍是這樣,太上神宮裏的國師也是這樣。

她說對不住,“曇奴近來身子不好,恐怕不能赴將軍的約了。等她痊愈了吧,或是將軍著急,我代她向將軍討教也可以。”

他聽後眨了眨眼,西域來的女郎真不簡單,一個個彪悍得叫人咋舌,打架這種事也可以代勞。不過他的本意倒並不在這上頭,勒定馬韁只管問:“她身子不好?染了風寒?請郎中沒有?”

蓮燈點了點頭,“多謝將軍關心,已經看過大夫了,我就是出來替她抓藥的。”

他坐在馬上半晌未語,隔了一會兒才道:“原以為能同她再戰,可惜了。娘子剛才說她這程子一直病著麽?要是郎中不濟,我派個人過去給她診脈吧。”

蓮燈眯眼往上看,這份熱心來得沒道理。不過她要進太史局查卷宗,偷偷潛進去怕會遇上那些靈台郎,如果能夠仗著他的身份走走人情,那事情就好辦了。可是後面她要做的事避他惟恐不及,要不要和他扯上關系,還得再斟酌。

她復向他作揖,“將軍的好意心領了,現在這位郎中的醫術精湛,就算換人也未必管用。不瞞將軍,曇奴病得很重,試了很多藥都不見起色,我心裏急得厲害。方子上的幾味藥大多配上了,只差最後一味,這幾日一直在尋訪,可惜遍尋不得。”

他哦了聲,“是什麽藥,說不定本將能幫上忙。”

緣從何處起,說不清楚,會有各種千奇百怪的由頭。蕭朝都和曇奴是靠打出來,有種感情叫英雄惜英雄,他們之間就是這樣。蓮燈看得出他有心幫忙,但是不確定說出純陽血會不會引發他的懷疑,便搪塞道:“將軍莫問,市面上找不到。但我聽說太史局的典庫裏有關於這味藥的記档,可惜太史局等閑進不去,將軍能否替我想想辦法?”

蕭朝都覺得蹊蹺,“太史局由國師掌管,娘子既然同神宮有來往,要進去只需向國師說明,應當不難。”

她道是,“可將軍忘了國師時常閉關,要見他並不容易。再說我們初到長安就多次麻煩神宮,現在離開了又折返,實在有些不好意思。”她抿唇笑了笑,謙和道,“我也是病急亂投醫了,將軍若能施援手,我等感激不盡。若是有難處便作罷,我大不了厚著臉皮再往神禾原走一趟,到底救曇奴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