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今上七十歲尚且老得像爛樹樁,國師一百多歲,豈不是老妖怪?(第4/9頁)

她不再停頓,快步入殿內,向蕭朝都和兩位朝廷官員行了一禮。

盧慶比手道:“蕭將軍不必介紹,娘子們都認識。這二位是蕭將軍帶來,為娘子們補辦過所的尚書省左丞及員外郎,要問娘子一些事,娘子不必驚惶。國師目下未出關,但有春官在,一切據實說就是了。”

蓮燈回頭看,原來那個站在門上的人是司天監春官。她在路上聽曇奴講過,司天監雖然只是太史局的一個分支,然而在太上神宮,卻是正根正枝的嫡系。司天監下有春夏秋冬中五官靈台郎,其中春官是五人之首,官職不算高,勝在是國師的左膀右臂,因此即便朝中二三品的大員,也要賣他些許面子。

她打量他,見他眉眼溫煦,笑得極其耐煩,覺得春官這個稱謂和他的人甚相配。想必轉轉也是這麽認為的,不然不會拽她的衣袖,看人的時候兩眼放光。

她呆滯地打了個拱,春官微微擡手,踅身在一旁坐了下來。

那兩位尚書省的官員職責在身,問得十分仔細,從哪裏來,途徑多少關隘,過所在哪裏丟失,為什麽丟失,一樣都不放過。蓮燈暗自思量,隨意胡謅是不行的,因為每一道關禁都必須簽署存档,如果想求證,派個差役跑上幾座城,一問便知。所以關內道的州郡不作考慮,還是要在隴右道上做文章。

“行至酒泉,路上遇見一隊馬賊劫人……”她沖轉轉一指,“就是劫她。我們為了救她和馬賊纏鬥,才不慎將過所丟失的。”

轉轉很配合地點頭,哀淒道:“不敢隱瞞相公,奴奴是孤女,跟著叔父賣藝討生活。叔父對奴不好,原本就過得十分艱難,沒想到落進馬賊手裏,他們說要把奴賣進勾欄,走投無路時恰好遇見她們,求她們把奴救出了火坑。奴是死裏逃生的人,身上委實沒有過所。相公要捉拿,奴跟你們去,但這兩位恩人,還請相公開恩才好。”

左丞聞言沉吟:“在酒泉時就丟失了,也就是說三千多裏全是私渡?”似乎轉過彎來,訝然問,“那時還未出河西走廊,為什麽不補辦?”

曇奴不懂拐彎,直截了當說沒錢,“補辦過所每人要五百錢,三個人一千五,補不起。”

京城官員只了解奏章上的邊陲,對於地方通行文書具體的操作並不熟悉。長安補辦過所沒有額外費用,大漠卻要另收,如果是真話,細究起來當地的府衙甚至都督府都有大罪。

左丞和員外郎交換了眼色,心下難以拿捏,春官這時站起身來,攏著兩手慢吞吞道:“既然如此,倒也有情可原。所謂的過所,是為防止透漏國稅、逃避賦役、拐賣人口。這三位娘子一不是商販,二不是男丁,胡女也並非遭到販賣,所以有沒有過所,似乎不那麽重要,”轉而對蕭朝都一笑,“將軍說呢?至於補辦的費用,絲綢之路上胡商往來頻繁,府衙所耗人力巨萬,征些經費也是因地制宜……當然這只是在下愚見,是否具表上奏,還請左丞定奪。某以為這些年來相安無事,切不要因為神宮貴客到訪引出麻煩來,到時候驚動聖上與國師,未免小題大做了。”

那兩位命官當然知道裏面的厲害,筆尖飛快記載,一面道:“行至秦州境內方遺失,十日後入長安補辦。經詢問且差人查閱門禁記档,無可疑,準予補發過所……”

蓮燈轉頭看曇奴和轉轉,三個人都松了口氣。

這回多虧了這位春官,全有賴他的好口才,一番曉以大義替她們解了圍。否則追究起曇奴的那些話,把她們推到人前來,那以後就寸步難行了。

蓮燈對於人情世故不太通,感激也不過投去一次注目。但不知他明白沒有,只見他施施然轉過身,神情不以為然。

過所交到她們手上,加蓋了大歷王朝和尚書台的朱印,掂上去很有份量。春官含笑與左丞寒暄,辦完了公事,少不得談談“積雪巷深酬唱夜”。曇奴卻盯上了蕭朝都,吊著半邊嘴角道:“將軍恁地費心,又為我們專程走一趟。今日補辦了過所,真要好好謝謝將軍。”

蕭朝都臉上淡淡的,“長安禁衛是北衙份內的事,過所遺失補辦也是理所應當,某肩上擔著責任,不敢懈怠。”

曇奴不聽他那些鬼話,笑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狡黠道:“那天在城內沒能施展開手腳,心裏一直抱憾。待過兩天再尋將軍,向將軍討教。”

蕭朝都看她一眼,這蠻夷女人潑辣的架勢簡直令人記憶猶新。他是皇親貴胄,以前沒遇見過這種情況,挨了她一掌,現在想來還隱隱作痛。便賭著一口氣頷首說好,“要找我,到神第軍大營來,隨時恭候大駕。”

他們說話,蓮燈和轉轉退到了一旁,兩個人抱胸分析他們的表情。轉轉說:“曇奴兩眼直勾勾的,要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