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一八八章(第2/2頁)

說著,教了蘇晉幾個女子慣用的手姿,又道:“大人說話喜歡負手,但姑娘說話是必不能負手的,大人到時若不知手往哪裏擺了,垂在身側或交疊在身前就好。”

蘇晉一一學了,自覺已足以應付今日,笑道:“我明白了,到時我便將手垂著絕不動,無論上頭問什麽,只管動嘴就好。”

然後她將屋門推開,對守在外頭的安然與阿留道:“走吧。”

安然與阿留回身看到蘇晉,兩人均怔了片刻,過了一會兒,還是安然先反應過來,說:“老爺與柳大人正自東院的書房等著蘇大人。”側過身子讓出道,“大人請隨安然來。”

她是晚輩,去書房拜見柳胥之是應當。

蘇晉一時想問為何不去正院的書房,話都到嘴邊了才記起阿留曾說過正院的書房是柳昀的,柳府上下除安然外任何人不得入內。

是初秋未時,日光有一種十分清淡的灩瀲。

書房門被推開,柳朝明移目看去,恍然間,還以為是一只白蝶自月光下翩躚而來。

月下有湖,湖裏綻著芙蓉花,花色映著光時隱時現,卻不如蛺蝶動人。

蛺蝶便是蘇時雨。

她的眼尾真是太好看,以最恰到好處的弧度分成兩道,拖曳出的尾輕而薄,微微一動就要振翅而飛。

唇點胭脂,面施薄粉,清風皓月不去,又添花香。

柳朝明其實從不在意一個人的樣貌,哪怕這些年蘇晉在他心裏漸漸變得與眾不同,也只不過是因為她百折不撓的堅韌,敏而好學的靈慧,還有這一身驚世才情。

先前他也看過她穿女兒裝,可兩回皆是生死攸關,他根本來不及細看,心中巴不得她趕緊將衣裳換回去。

直到今日這一只月下蛺蝶直直撞入他的心口,他才後知後覺地明白原來蘇時雨是好看的。

這樣的動人心魄,是叫作好看。

是以等柳朝明反應過來,蘇晉已步至堂中對柳胥之行禮了。

他這才自覺失禮,將目光移開。

“阿雨拜見柳世伯,柳大人。”蘇晉正要作揖,忽覺不對,擡在半空的手堪堪停住,過了一會兒才收回來擱在腰側,欠了欠身。

早知如此,果然該騰出半個時辰跟覃嫂學禮數。

好在柳胥之也沒在意,只道:“你如今既是內閣次輔,刑部尚書,不必拘禮,坐吧。”

蘇晉這回將禮數記得牢靠,先欠了欠身,收起步子退到一旁的椅凳前,將手疊放好,坐穩坐平後才道:“多謝世伯。”

柳胥之看向她,覺得蘇晉的眉眼雖然更像她的父親,可要論這一身氣度——縱然她現在行女子禮有些別扭——實讓人不得不想到昔年謝相風采。

“當年老夫與你的祖父與父親都有過相交之誼,他二人才情蓋世,令人心折。”

蘇晉道:“是,當年祖父在世時,嘗與阿雨提起杭州柳府,贊嘆說柳氏一門,大儒世家,華光難掩。”

柳胥之道:“既然柳昀將你請到府上,想必他已與你道明原因。你如今親人皆已離世,當初孟良又將你托付於老夫,老夫今只有一句話想問你。”他一頓,“你日後可願入我柳府?”

這話出,一旁立著的柳朝明目色一怔,不由轉頭去看柳胥之。

蘇晉也愣了愣:“柳世伯,恕晚輩不明白您的意思。”

柳胥之道:“你畢竟是女子,不能一世為官,當今晉安帝雖重用你,但有朝一日你身份曝露,逃不開一個欺君之罪,擇一個時機急流勇退不失為良策。孟良說得對,你一身才學,若退居後宅實在可惜,老夫可容你繼續為男,來我柳府做傳業授道的先生。”

蘇晉聽了柳胥之的話,知道他是為自己著想,起身先對他施以一揖,爾後才道:“多謝柳世伯相邀,只是日後如何,阿雨心中已有打算,世伯的好意阿雨心領了。”

柳胥之道:“你還要繼續留在京中?京中險難,於你而言不啻為步步為營。”

他一嘆:“也罷,你是故人之女,老夫曾出於禮教律法,對你置之不顧,雖無愧於禮法,到底枉顧了與謝氏,與孟良這麽多年的交情。聽齊帛遠說,這些年你歷經大難,是老夫對你不住。”

他說到這裏,微微一頓,從袖囊裏取出一物:“過幾日老夫就要起行回杭州,沒什麽好留給你的,這枚玉玦,你且收下。”

柳胥之的語氣不容置疑。

蘇晉知道推脫不當,上前兩步將玉玦接在手裏,說道:“多謝柳世伯。”

這是一枚清透溫潤,觸手生溫的玉玦。

柳朝明移目一看,霎時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