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2頁)

蘇晉聽到這裏,心中疑竇叢生,晏子言雖曾為翰林侍讀,而今卻是詹事府少詹事,十七殿下的策論怎麽會落到他手上?若說他刻意針對自己便罷了,可此事甚是機密,他怎麽偏偏知道這策論是自己代寫的呢?

任暄看她面露疑惑,便續道:“當今太子有兩個胞弟,一個十三,一個十七,這你知道。你因玉印一事,跟晏子言有些齟齬。他也因這事,不知怎地就將你記上了,還特意找了你當初寫得‘清帛鈔’來給太子殿下看。

“當日也是巧了,十七殿下剛好就在東宮,看了你的‘清帛鈔’,就說這字他見過。你說你一個知事,跟十七殿下八竿子打不著,他怎麽會見過你的字?晏子言是個黃鼠狼精轉世的,當即就猜到了因由,把十七殿下近來的策論找出來,太子殿下看過大怒,十七殿下便將實情說出來了,兩日前,晏子言還特地上我府上,將你的策論原本取走了。”

蘇晉愣了一愣,不禁想問任暄為何還將原本留著,難道不應當事後立時燒了麽?

可她轉而一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身之道,適時給自己留條後路,似乎並沒甚麽不對。

雖然這代價是旁人的命。

任暄看蘇晉的神色變得寡淡起來,一時懊悔道:“蘇賢弟,這事是為兄的錯,是為兄不夠慎重。可當務之急,是你能越快離開京師越好。你可知道半年前,那名幫十四殿下代答策問的司晨,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前幾日,刑部沈尚書要傳你進宮問話,幸好柳禦史替你攔了攔,說你重傷未愈,讓你歇上幾日。依為兄看,反正這滿朝上下,也沒誰敢不賣左都禦史的情面,眼下他在你身前擋著,你還是刀槍不入的,不如趁這個當口,遠走高飛算了。”

任暄嘴上這麽說,心裏實則不想讓蘇晉逃的。

蘇晉一介書生,便是逃,又如何能逃出十萬親軍的天羅地網?加之這一兩年來,錦衣衛有復起之勢,若太子一怒之下,請旨讓鎮撫司的人出馬,蘇晉下了詔獄,還不得把甚麽都吐出來?

所以他一通大論,先是提到了朱十三,再是提到了柳朝明。

十三殿下一直看重蘇晉,他是知道的,而這半月看下來,就連柳朝明這一位鐵面禦史,也對蘇晉諸多寬宥,大約有賞識之意。

倘若蘇晉真地惜命,便不該逃,該立刻去找這二位金身菩薩保駕護航。

任暄曉得蘇晉一身倔骨頭,這話倘若直說,怕會激得她當下立牌坊等死。

就看她能不能聞弦音而知雅意了。

蘇晉想了想問道:“你不是說還未曾立案麽?刑部傳我進宮做甚麽?”

任暄道:“刑部是為仕子鬧事傳你的,想問問當日的情形。眼下這不是三司會審麽,柳大人這才與沈尚書打的招呼。雖說當日沒甚麽端倪,但晏子言將你策論拿走,必然是想上遞刑部的,想必刑部如今已曉得你這茬了。”

任暄說完,仔細去瞧蘇晉臉色,想在她的眉梢眼底找答案。

卻沒料到蘇晉心裏卻想著另一樁事。

她早先還在郁結自己將玉印還給晏子萋,晁清的案子雖有了線索,但卻斷了門路。

眼下刑部傳她,正是良機,若代寫策論的案子能引來晏子言當面對質,她便可當著柳朝明,沈拓的面將晁清的案子捅破。

再不怕無人肯受理貢士失蹤的案子了。

這人世一重山一重水,越往上走,人命便越輕賤起來。

新君立國,標榜了幾十年的仁政愛民,不過是幌子,接近權勢中心,連尋個人都得大費周章百轉千回,若黎民是拼了命才苟活,還談甚麽仁愛。

蘇晉心底泛起一絲悲涼,卻又如在暗夜之中看到一絲熹光,總算不是走投無路。

反正命只有一條,為晁清的案子,已然搭進去過一回,何妨再搭一回?

她送走了任暄,問周萍討了刑部的手諭,立時往宮裏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三司會審,即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一起審理同一樁案子,通常是大案要案。

也就差不多是檢察院,司法部,人民法院,一起審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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