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3/7頁)

禦前差點命喪豹子的一幕,不斷重現眼前。可即便再發生一次,她還是會去擋。

不過她以前對德妃多有刻薄之詞,本來覺得德妃必定懷恨在心——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不能得罪,若要得罪該得罪幾分,她向來是有分寸的。

卻沒想到德妃一點沒有放在心上,不與她計較。

韋無默把頭枕在腿上,想著那些險象環生,記憶漸漸蔓延到時光的另一端,在那只剩一片漆黑的回憶裏,一個很好聽很溫柔的男聲。

“看你聰慧直言,就不叫‘胸無點墨’的無墨了,以後改叫‘靜默’的無默吧。”

“她們何家……都是好面子,講氣度。所以她有很多事會憋在心裏,久了就生心病。以後她若被誰氣到了,忍著了,你就幫她理論。”

秋涼,韋無默掩了掩衣服。脖子上系的紅色頭繩,被豹子的利爪扯斷,她後來在一片狼藉的殿階上,摸索了很久才找到。

那是十年前才興的翻花頭繩了。

它並不是韋無默見過的最好的東西。

跪在地上找到後,頭繩重新被她系了結,戴回了脖子上,掩在交領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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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禦道上,夜風簌簌,烏啼陣陣,連熄燈的宮殿,夜幕裏都有幾分猙獰。

何貴妃坐在輿輦上,是真真正正被宮人擡回去的。

她根本不敢回憶大殿上自己被推來扔去時,半空中翺翔的姿態。

她的腿還在發著抖,怕被擡輿輦的宮人察覺,用手強按住。不過,很快她就發現,宮人們是不會察覺的——

因為他們也在發抖,大家都在抖,也就覺不出抖了。

何貴妃的輿輦一路抖回了重華殿,被宮女扶著,甫一進殿,她就速速揮退了宮人,連個伺候梳洗的都不留,自己動手拆頭上的步搖發簪。

因手發著抖,發髻後面的華勝,拆了三次都沒拆下來。

“皇後是個賤人!皇後是個賤人!”她殿中養的鸚鵡,見到何貴妃回來了,撲騰著翅膀,歡快地叫起來,一邊叫,一邊左右擡腿,踢來踢去。

“皇後是個賤人!皇後是個賤人!”

何貴妃的眼神逐漸陰冷。

——沒錯,皇後就是個賤人!

今夜虎豹肆虐之後,皇帝安撫了她們一通,離開朝闕殿回宮時,她分明看到了皇後的眼中,閃過一抹惋惜——惋惜貴妃沒有命喪虎口,被德妃相救。

何貴妃心裏酸澀嫉妒不已。

貴妃又怎樣?哪怕後宮裏,她說話比皇後還威嚴,她也只是一個妃——

在禦宴上,只能坐在殿階下方;猛虎肆虐時,被逼到角落險些喪命的……妾。

而皇後,她是皇帝的妻,是國母!所以,正妻能夠安然坐在殿階之上,被禦前侍衛們嚴防死守地保護。

何貴妃想起了自己的庶出妹妹,曾經在自己入宮前,寫了一首詩贈與自己。她至今都記得那首詩裏滿含的諷刺意味——你雖為貴妃又如何?不過是做妾罷了。我雖然只是庶女,但我下嫁別人,當的是正妻,一院之主!

何貴妃走到鳥籠前,一邊喂著鸚鵡,一邊神思飛遠——

這後位,是必須要爭的。

她何韻致,此生絕不坐於人下!

今夜德妃救了自己,也就代表著在皇後那裏被劃清了立場。正好,德妃此人還不錯,尤其那塊瓜皮,扔得甚是合人心意,是個結盟的好隊友!

想到要和德妃聯手,把皇後踩下鳳位,何貴妃頓時腿也不抖了,手也有勁兒了,三下五除二,就將發飾全拆了個幹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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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朱顏殿分外明亮醒目,甚至是難得的熱鬧。

宮殿裏放了三面銅鏡,麗妃左照右照,總算沒在臉上身上發現什麽痕跡,這才在宮人的伺候下卸妝梳洗。

這張閉月羞花的臉無礙,她覺得自己身手簡直冠絕天下,還要感謝德妃呢。若不是皇帝下令禁足,她真的考慮去麗正殿借住幾晚,以免再遇到虎豹肆虐。

躺到榻上後,麗妃決定睡個養顏覺,作為對德妃的報答。

然而驚險過後,她卻是翻來覆去,亢奮得如何也睡不著。閉上眼睛,一會兒是老虎撲過來,撲了個空;一會兒是德妃和武修儀二人,把貴妃推來扔去。

——看不出武修儀柔柔弱弱,竟然是自己一直看走了眼。那夜德妃詐屍,自己還躲去了武修儀的寢殿,想著讓對方先死;現在想想,以武修儀身手,恐怕當了活口糧的,會是自己呢。

不過,武修儀和德妃的默契,倒是十分的好,後宮諸妃嬪中,她們倆是難得的讓麗妃覺得挺和諧的妃嬪,而不是那些口頭上稱姐妹的人。

她們倆身手都頗為利落,不妨交好,出點什麽事也有她們相幫。等禁足解除了,就去贈些禮物,好好熱絡一下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