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謝令鳶從來沒覺得,皇宮的黑夜這樣令人毛骨悚然過。
因為那封信上寫的是——
貴妃何韻致、淑妃陶怡芳、麗妃鄭妙妍、昭儀錢持盈、修儀武明貞、長生殿宮令韋無默、婕妤謝令祺。
謝令鳶拿著那封信,腦海中已經迅速閃過了各種猜測。
她費盡心思找到了六個星君,這信裏就提及了五個,絕不可能是巧合。
——難怪今晚的事情,怎麽看都透著一股子詭異。
原來根本不是沖著皇帝來的。
而是沖著她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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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豹被放出牢籠,相比制造一場刺殺而言,實在是省心省力的多。不過是開個籠子,稍加控制,就成了一群不會吐露任何秘密的蠻勇死士。
且一石多鳥,能借機試探她危急時刻的選擇,說不得能趁機咬死幾個星君甚至皇帝,就更美妙了。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情況下,這樣的試探無疑是最能快速找到九星的,就算找錯了也沒關系,錯殺一個人而已。他們虎豹都放出來了,對人命根本不會掛心。
她忍不住猜測,對於必須要鏟除她們的人而言,如果不是把整個後宮都陪葬這種難度太大,大概對方連虎豹這個辦法都不會用了,而是會直接把後宮所有女人都殺幹凈,斬草除根。
區區人命而已。
這樣不擇手段的狠戾作風,潛伏在身邊,才是讓人覺得寢食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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酈清悟已經將鳥雀驅散,又查看了麗正殿四周,做了一番布置,過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回來。他淡聲道:“這段時間,我會在麗正殿稍加停留,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你也放心,不會被別人察覺。”
謝令鳶恍惚著點點頭,她一步一步挪回席間坐下,伸手挑了下燈花,陷入沉思。
恍然明白,他方才過來,大概就是等在這裏的,興許他掌握著一些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轉頭看了他一眼,火光下他皮膚如凝脂似的白,看不出神色變化,但他半垂眼簾,正在思索,那柄一看就特別重的古樸的劍,被擱在手邊,燭光下折射出滄桑的啞光。
單是劍鞘打在敵人身上,就很疼吧?有多少斤重?想到這裏,她又忍不住打量他的手臂。
“看夠了沒。”他眼也未擡,大概被人盯得都習慣了。
聽不出他情緒如何,謝令鳶收回目光,幹脆在那一行字上流連:“你知道這些人是誰麽?”
她猜不出對方目的,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北燕。”
“手伸這麽長?”國家之間互有奸細並不少見,甚至會有專門培養細作的機構,把人送到天子的枕邊歷史上也不是沒有。但發生在自己身上時,還是會覺得懊惱。
酈清悟緩緩地嘆了口氣:“因為,九星是太-祖開國時,流傳下來的隱秘傳說——晉過五世而亡。唯九星乃變數,一面是吉,一面是禍。”
“就像……一柄雙刃劍一樣?”
謝令鳶想,原來是九星也未必就是好事。萬一九星是九個喪門星,那就如教課書所喜聞樂見,是加快了封建王朝的覆滅。
又想到星使曾說,九星落陷,倘若不能讓她們匡正軌跡,共襄正道,她的使命也就失敗。原來竟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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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睇她一眼,眼神半遮蔽在睫羽下,深邃而莫辨:“沒錯。”
所以當初,後宮之人死而復生,應在星象上,才會是變數。
他猶豫了一下,寫下墨禪,救了。
也決定倘若是禍害,他親自根除。
在見謝令鳶這個變數之前,他也有過設想。人的聯想,通常是跟隨記憶和認知而來的……他本以為她會有宮妃的戾氣,就像當年的何容琛,何德妃一樣。
然而大殿中見她第一眼,並不是冰冷、虛偽、欲-望、計算,也不是溫柔、隱忍、愛慕、消愁。而是……
——雜技很強?
總之是奇異地超乎了想象。
可見,即便是遊歷四方,行走諸國,三千大千世界,茫茫紅塵之人,也總是充滿了離奇。
謝令鳶擰起眉,推測道:“那太-祖聽了傳言,於是留了心,秘密派人尋找,也驚動了鄰國,北燕知曉了九星存在,是麽?”
“正是。不過傳說終究是傳說,幾乎鮮有人當真。況且百年以來,但凡尋找九星相關的人,都死於了非命。也因此,後來,皇室便不再信奉此言,甚至隱以為禁忌。”
死於非命,這九星總不會是什麽吉兆。逐漸晉國也就遺忘了。
時隔近百年,忽然某一夜,紫微入鉤陳於鶉首之分,應在了後宮死而復生的人身上。
當世,能夠解讀這一現象的人,也只有兩個了。酈清悟是其一,他遵循了約束,不直接參與此事,不告訴任何人,只對師父談及了變數,留她一命觀察。
另一個人,是北燕早已百歲高齡的國師,經歷過晉太-祖蕭昶那個年代的老仇人——那時候蘭陵蕭氏是燕國一手遮天的權臣,起兵謀反和串門子一樣,幾年時間,就將燕國慕容皇室趕去了北方,還收了國師府上舞姬遊仙兒為寵姬,為她建了仙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