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6頁)

“雨杭是曾家的骨肉?他是我們家碩果僅存的一條根?真的嗎?真的嗎?你不是編故事騙我嗎?哦!老天爺!我該相信還是不該相信呢?”

“娘!”牧白悲切地喊著,“我怎麽可能在瞬息之間,編出這樣完整的故事來騙你呀!還有吟翠的紙箋,我怎麽可能連道具都準備好了來騙你呀!”

奶奶越來越相信了,忽然間,心裏竟然恐懼起來。

“你瞧……今兒個這樣一鬧,會不會把他氣跑了?雨杭……這孩子,脾氣一向就別扭……你還是快去船上,把他先給我追回來再說!你去告訴他,招贅這事,我就絕口不提了!叫他快點回來,那條上,現在又沒吃的,又沒喝的,怎麽能住人呢?”

“是!”牧白用衣袖匆匆地擦了擦眼睛,往門外就走,走到門口,想起什麽,又折回到奶奶面前,取回那張紙箋,再珍貴地收回到荷包裏。擡眼看了看奶奶,他小心翼翼地又說:“他回來了,您可別跟他提這回事,這些年來,我試探過他多少次了,他確實無法原諒他的父母,所以,我不要失去他,我不要嚇走了他!相認不相認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我身邊,就是我精神上最大的安慰了!”

奶奶點了點頭。

“在沒有更多的證據以前,我也不敢認他呢!”她說著,卻又情不自禁地追了一句,“一定要把他叫回來!快去!”

“是!”牧白急急地去了。

奶奶看著牧白的背影消失,她像個泄氣的皮球似的,癱瘓了。倒在椅子裏,她無比震動地、喃喃地低語著:

“老天啊!咱們曾家沒有絕後,是嗎?是嗎?雨杭那孩子……天啊!我差一點把他們親兄妹給送作堆了!怎會有這種事呢?”

她看著窗外,天已經蒙蒙亮了。晨霧正彌漫在整個花園中,樓台亭閣,全在一片蒼茫裏。她想起吟翠的紙箋:

“煙鎖重樓,恨也重重,怨也重重!”

“不如歸去,山也重重,水也重重!”

她注視著窗外的輕煙輕霧,忽然間,心裏就湧上了一陣莫名的蒼涼。對那身世如謎的雨杭,竟生出一種難言的感情來。

牧白追到碼頭上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雨杭正坐在碼頭邊的一棵大樹下,望著面前的江水發呆。心裏千頭萬緒,煩惱重重。真想就此一走了之,永不歸來。但是,怎麽拋得下那孤獨的夢寒?尤其,在他已經和夢寒作了那番表白以後?夢寒的淚,夢寒的愁,夢寒的欲語還休……都牽引著他,不能走,不能走,他走了,她要怎麽辦?不走,自己又要怎麽辦?正在思潮澎湃,舉棋不定的時刻,牧白趕來了。

“雨杭!雨杭!”牧白喘籲籲地,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看到雨杭並沒有“消失”,就暗暗地松了口氣,“我跟你說,奶奶不會再要你人贅了,這件事過去了,你快跟我回家吧!”

雨杭站起身來,眉頭皺得緊緊的,身子往後一退。

“我不相信!你把我叫了回去,奶奶又會想出辦法來整我的,我現在不要回去,我要好好地想個清楚!”

“不會了!真的不會了!”牧白急急地說,“奶奶已經親口跟我說,招贅這回事,她絕口不提了!你就把它忘了吧!回去吧!”

“幹爹!”雨杭痛苦地看著牧白那張憔悴的臉,“我告訴你,我總有一天會被你們曾家的人弄瘋掉!有的人拼命把我往外推,有的人又死命把我拉回去,這兩股力量,永遠像拔河一樣,在我心裏拉著扯著,我已經心力交瘁,覺得快要被這兩股力量,給撕成兩半了!”他煩惱地用手揉了揉額頭,“我怕了奶奶了,我服了奶奶了,她說什麽絕口不提的話,我根本無法相信,這只是一個緩兵之計,等我回去了,她又會想出新的花招來的!說不定會給我下藥!”

“沒有的事,絕沒有人會給你下藥,你相信我呀!”

“我相信你也沒有用,你拿奶奶也無可奈何!”

“我保證她不會再為難你,真的真的,因為……因為……”他看著雨杭,突然,有一股熱血往腦袋裏沖去,在一個激動之下,他脫口而出地說,“因為我告訴她,你是我的兒子,不是幹兒子,是親兒子!是我三十二年以前,在杭州和一個女子所生的孩子!”

雨杭猛地一怔,迅速地擡頭,目瞪口呆地看著牧白。

牧白也被自己這幾句話給嚇住了,膽戰心驚地迎視著雨杭。

雨杭愣了幾秒鐘,接著,就啼笑皆非地大笑起來。

“哈哈!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會編出這樣的故事來騙奶奶!怎麽?難道奶奶竟然上當了?”

牧白臉上的期待,頓時變成了失望。

“可是,你這個故事根本說不通呀!我是你在杭州生的兒子,怎麽會住到聖母堂去了呢?怎麽會變成孤兒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