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4頁)

“有事情需要慶祝嗎?”她問,坐到床邊去換掉鞋子。

“有!”黎之偉走出來,靠在墻上,瞅著她。“慶祝你跟阿奇講和吧!”

“你怎麽知道我和阿奇講和了?”她沒好氣地問。

“因為你沒辭職。”

“我是沒辭職,”她大聲說,“因為阿奇已經走了,到美國去了。”

“哦?”黎之偉側頭沉思,“這不知道又是三十六計中的哪一計!”

“什麽?”她叫,“你以為……”

“這叫欲擒故縱,也叫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黎之偉笑嘻嘻地說。“別對我說你不想他,別告訴我你已經軟化了!你瞧,這就是有錢的好處,必要的時候,馬上可以有簽證有機票去美國,表演一手‘失蹤’,讓你先心亂一下,嘗嘗離別的滋味。那蕭老頭呢?一定配合了演戲,悲劇性的父親,留不住最疼愛的兒子。嗯……”他哼著,深刻地盯著她,“如果我當時有錢有能力,我也去美國了,好讓采薇急一急,說不定一急一疼之下,就大有轉機!”他皺皺眉,用手指揉著胡子,若有所思地加了一句:“行動真快啊,咱們要出國,簽證就要辦一個月!”

“或者,”迎藍像從夢中醒來一般,“他根本沒走,還在台北……哦,不可能!”她想著那美國辦事處的電話號碼。“我肯定他已經走了!”

黎之偉振作了一下,挑起眉毛,熱烈地說:

“管他走了沒有!如果你還愛他,他在美國也像在你身邊,如果你已經不愛他,他在你身邊也像在美國!好吧,就算他去了美國!迎藍,拿出點精神來!拿出點魄力來!別讓我罵你輸不起!現在,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知道我為什麽帶香檳來嗎?我回到報社去工作了!”

“是嗎?”迎藍振作了一下,勉強把阿奇拋到腦後去,她定睛看黎之偉,這才注意到他神采飛揚,滿面歡愉,和那個用刀抵她脖子的人已差了十萬八千裏遠!那時,他是個兇神惡煞,現在,他是個傲氣十足的年輕人了。她從床上跳起來,由衷地感到欣慰,“太好了,阿黎。”自從黎之偉唱了那支“阿黎背著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往上爬!”她和韶青,就都簡稱他為阿黎。就像他偶爾也喊她們兩個為“阿藍、阿青”一樣。“那社長對你還不錯,是嗎?”

“是,他一直對我很好。我告訴他,我決心奮發了,請他再給我一個機會,我說,試用我一個月,我不要薪水!他居然說:不用試了,我看到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大病已愈。所以,我重新被重用了!”

韶青圍著圍裙,從廚房裏跑出來,拍手說:

“好啊!你們兩個,等著我做好了侍候你們吃嗎?”她笑意盎然,“快快!來幫忙,端碗筷!”

迎藍和黎之偉都跑進廚房,端菜的端菜,端湯的端湯,鋪餐巾的鋪餐巾……一切就緒以後,韶青四面張望,舉手說:

“等一等,還少一樣東西!”

她從抽屜裏找出一根蠟燭和燭杯,把蠟燭燃了起來,放在桌子正中,迎藍跑去把電燈關掉一部分,只留下窗邊的兩盞壁燈,室內頓時變得影影綽綽,幽幽雅雅的饒富詩意。黎之偉再跑過去,把落地大窗的紗簾拉了起來,讓台北市的萬家燈火,都閃爍在雲裏霧裏。然後,他們圍桌而坐,黎之偉開了香檳瓶,那瓶蓋“砰”然一聲,飛到老遠,韶青和迎藍歡聲大叫拍手。黎之偉注滿了三人的杯子,忽然一本正經地,舉杯對迎藍和韶青說:

“謝謝你們兩個。尤其你,迎藍,你把我從毀滅中救過來了!我現在才知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他似乎話中有話。迎藍的臉色紅了紅,一仰脖子,幹了香檳,她故作輕快地說:

“好了!現在,我們三個都有工作了。”

“嗯,”韶青舉杯,笑盈盈地,“為天下不失業的人幹一杯,再為天下失戀的人幹一杯!”

黎之偉幹了第一杯,然後壓住韶青的手,正色說:

“第二杯不喝!失戀兩個字本身就不通!”

“怎麽?”韶青不解地。

“戀這個字是一種心情,一種感情,只要我們戀愛過,我們永遠無法失去,我們所能失去的,可能只是一個人,和我們在這個人身上所加諸的幻想。”

“你很抽象。”韶青說。

“我很具體。”黎之偉盯著她。“阿青,”他語重心長,“離開那個駕駛員吧!他如果真愛你,他不會忍心讓你這麽痛苦,他會想辦法來解決你們之間的問題!”

“你怎麽知道我痛苦?”韶青失神地問。

黎之偉用手摸摸她的面頰,和唇邊的笑痕。

“笑是遮不掉寂寞的。”他說。

“嗨!”迎藍插了進來,用手拉住黎之偉的手腕,“你這個人有點問題!”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