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4頁)

迎藍睜大眼睛,眼裏忽然就蒙上了一層淚水。她想開口說什麽,喉嚨啞啞的,就是說不出口。蕭彬振作了一下,坐正身子,再看她。

“你怪我們家集體在騙你,是嗎?迎藍,我們從來沒有騙過你!”

她驚愕地擡頭看他,眼裏仍然有淚水在轉動。

“你剛來的時候,我們對你都不怎麽認識,阿奇騙了一個他不認得的陌生女孩,等他認得你之後,他一心一意只想保護你,決不想傷害你。迎藍,你用心想一想吧!為什麽把他騙一個陌生女孩的罪過要拉到自己身上去,假若他一見你,就知道你是你,他怎麽會騙你?怎麽會把自己弄得那麽悲慘?一定要遠走高飛?他一向就沒缺過女朋友,他對所有的女孩都提得起,放得下!”

她眨著眼睛,一語不發,睫毛上閃著淚珠,在那兒搖搖欲墜。她呆呆地看著蕭彬。

“好了,”蕭彬站起身來,“如果你決心辭職,我不留你,如果你願意留在達遠,我很感激——我已經再沒有興趣招考女秘書了。如果你真不幹了,我要找個四十歲以上已婚婦女來代替你。”

她也站了起來,直視著蕭彬:

“我——做下去。”她啞啞地說。

蕭彬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她。“這是阿奇在機場,交給他媽媽的,托她轉給你,我不知道他寫些什麽,如果你不願意看,可以丟字紙蔞!”

她握住了信封,退出蕭彬的房間,回到秘書室裏,她立刻關緊了房門,望著那信封上龍飛鳳舞般的筆跡:

留交

夏迎藍小姐親啟

阿奇

她深深吸氣,拿起桌上的剪刀,她剪開了封口,抽出了信箋,只看到上面草率而倉促地寫著幾行字,顯然是臨上飛機前寫的:

只為了一聲“再見”,

就這麽遠遠離去,

說起來多麽瀟灑,

做起來幾番遲疑,

也曾經驀然回首,

找不到燈火闌珊處,

也曾經望空呐喊,

只看到白雲飄然去悠悠,

揮揮衣袖,不說離愁,

偏偏心底蕩起那麽兩句: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就這麽短短的幾行字,她卻淚濕衣襟了,把信箋再念一遍,她發現後面還有一行小字:

又及:如果如果如果如果……有那麽一天,你忽然想起了那個叫電梯等人的壞家夥,你可以馬上撥一通長途電話,號碼是×××——××××××,找一個姓蕭名叫人奇的家夥傳話給他,他必歸來,與你同在!但是,注意,一周內不打電話,就不要再打了,那壞家夥多半去找金絲貓了!

她撫平了信箋,把信箋攤在桌上,一遍又一遍地讀著,一遍又一遍地讀那“又及”,直到整封信都能背誦了為止。有一陣,她心血來潮地想拿起電話,直接接美國,又廢然地停止了。是她把他趕走的,是她不想見他的,是她要求了斷的!而且,他到最後還在威脅她呢!如果一周內不打電話,就不要再打了,他要去找金絲貓了!換言之,他只等一個星期的電話!過期不候!好大的架子!畢竟是蕭彬的兒子!

她開始機械化地把信箋折疊起來,收進皮包,心裏空蕩蕩的,像一片空白,空白的底層,卻一直反復地蕩漾著那封信,和那短短的“又及”。她伸手去拿電話,又強迫自己把手收回來,不能打電話!達遠有接線生會偷聽!不許打電話,打了,就是她示弱了,她不打!最起碼,如果要打,也等過完一星期再打!她心緒亂亂的,腦中昏昏的,拿著一支原子筆,在拍紙簿上胡亂地畫著線條,畫滿了,又開始畫圓圈,大圓圈,小圓圈,畫著畫著,心裏卻冒出兩句話來:

相思欲寄從何寄?

畫個圈兒替……

她的臉驀然一紅,在心裏暗罵了一句:“不要臉!怎麽可以想他?”把這張紙揉成一團,丟進字紙簍,換了一張紙,她開始練字;大、中、小、你、我、他、人、狗、貓……“哇,你在罵我是狗!”阿奇說。“哇!你又罵我是貓!”阿奇說……呸胚,不要臉呵,夏迎藍!她慌忙再把這張紙丟掉。再度拿起一張紙來,這次,她在整張紙上,寫滿了兩句話: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

她停了筆,瞪著那張紙,呆住了。完了,今天夜裏,又該說夢話:“老頭、靴頭、拳頭、斧頭”了!她長長地嘆口氣,用裁紙刀把那張紙機械化地裁成一條又一條,一條又一條,然後,把每一條都結在一起,結成一條好長好長的帶子,再慢慢地扔進字紙萎。

這一天似乎過得很漫長,工作少之又少,電話也不多。大概蕭彬交代過,不要太勞累她。很多公文都不經過她,而直接送到董事長室去了。

終於,到了下班時間,她回到家裏,韶青也剛回家,正和黎之偉在廚房中合作晚餐,今晚,黎之偉自己帶了一瓶酒來。居然是瓶香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