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明珠說請進來吧, 她心裏頭當真是不樂意見的,可嫁到夫家的頭一日,連自己的繼母也不見, 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盧氏原本還帶著張知珞, 卻被守在門口的寧福攔下來了,寧福把嚴鶴臣那套笑面虎的本事學了個十足十:“我們夫人已經在花廳等著您呢,我領您過去,喲這位爺是……張家二爺吧。”

他打量著張知珞:“我們嚴大人不在,府裏只有夫人一位女眷,您進來只怕不大合適。”母家的兄弟過來其實也不至於攔在外頭不讓見,只是張知珞實在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嚴鶴臣專門囑咐了府裏頭的下人們, 不許把他放進來,寧福雖然是照著規矩辦事, 可看著這位張家二爺吃癟的樣子,也覺得十分暢快。

張知珞心裏氣得牙癢, 他本來被嚴鶴臣暗算之後就懷恨在心,今日是有意過來奚落一下明珠的,沒料到竟然連大門兒都沒進去,上來就吃了個閉門羹, 盧氏陰陽怪氣道:“瞧瞧您這的好規矩, 怎麽把夫人的娘家人都攔在外頭了呢。”

寧福十分和氣道:“瞧您這話說的, 甭管什麽時候,都得講規矩不是, 您要覺得不合適,就在門口等一會兒,等奴才進宮問問嚴大人的意思。”這一來一回只怕要等兩個時辰,他們若是就這般在嚴府外頭站兩個時辰,只怕不知道自己的臉該往哪放。盧氏強咽下一口氣,青著臉對張知珞說:“你先回去吧,嚴府到底也比不得家裏,規矩也更多些。”

這站在大門口,只是門外也沒有別人,寧福也任由她去說,橫豎明珠溫柔賢淑的名號傳了不是一日兩日了。寧福擺了一個請的手勢:“盧夫人請吧。”

張季堯如今身上掛著從一品的銜兒,盧氏也被皇上賜了二品誥命,她覺得自己在身份上已經高了明珠半頭,就算是郡主又如何,可等到了花廳,依然被陣仗嚇了一跳。太後新喪,明珠也不能公然穿紅戴綠,她今兒的衣著十分素凈,一雙眉眼依舊像過去那般溫吞秾麗。爾雅端莊地立在她身邊,十來個丫鬟都站在後頭任她驅使著。再往後還有十多個小廝,把花廳圍得牢牢的,看樣子,只待見勢不好便一擁而上似的。

這樣的排場,就算是皇宮裏頭的主子娘娘,也不敢有這樣的架門,怕是嚴鶴臣把自家夫人看重得像眼珠子,生怕有半點錯漏。明珠的身上沒戴什麽首飾,可盧氏到底也是正二品的誥命,最起碼的眼力還是有的,明珠脖子上掛著的東珠只怕比自己的足足大了兩圈,手腕上掛著的老坑翡翠一絲飄絮都沒有,哪個不是斥資不菲,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走進來,感覺氣勢上就先矮了半截。

“夫人來了。”明珠笑著起身,給她見了個禮,“看茶吧。這茶是今年的君山銀針,家裏向來是喝雀舌的,不如嘗嘗我這君山銀針,看看能不能喝的慣。”

明珠說話的時候眉眼舒朗,說不出的儀態萬方,早在她小時候,盧氏只覺得她是個少言寡語的丫頭,後來入了宮就更不放在心上了,今日一見,恍然發覺她如今光芒四射,身上的風華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了。

這些變化,明珠自己也沒有注意,只是被人愛重呵護的人,大概身上都帶著獨有的光華和沉穩,明珠端著茶盞,盧氏才道:“有翡前腳入了宮,後腳你也大婚了,你們姐妹倆都是十分出挑的人,日後宮內宮外,也該互相照應著。”

盧氏來的時候,明珠就猜到了她今日所言,只是有翡入宮,根本就是越過了父親的意思,是她們母女二人只顧貪圖富貴,一下子把張季堯推到了眾矢之的,張季堯對這事向來耿耿於懷,明珠也不願意在這時候觸了父親的黴頭。

“姐妹同心,自然是應當的。”明珠說得輕描淡寫,“日後有什麽要我幫襯的,我自然無二話。”

有了明珠這話,盧氏像是吃了個定心丸,她猶豫著說:“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你知道,你妹妹如今雖然只是個貴人,可若是以後生了皇子,那位份也就不用說了。只是皇上對後宮興味不高,姑爺如今在禦前,若是有機會提點一二也好。”

這話要多荒唐有多荒唐,明珠聽得只覺得心頭無名火起,按理說出了門子的姑娘,就不再算得上是娘家人了,日後全都仰賴夫家的榮寵,可明珠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若能搭把手,自然不會推諉,可架不住家裏頭有荒唐的繼母,竟然讓自家姑爺上趕著往皇上面前,給自己的妻妹討榮寵,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明珠的面孔冷下來,她和嚴鶴臣待在一起的時日久了,表情的細微之處也被他影響著,她這冷淡挑眉的模樣,無端也讓盧氏也覺得膽顫了一下,明珠把茶盞撂在茶幾上,碗碟碰撞發出叮當的聲音:“您這是在同我開玩笑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