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男與女、攻與防

陳勉腳步一滯，他回頭看她，陳凱西筆筆直地站著，其實腳指頭緊張到蜷縮在一起，聲音裏都帶點顫，卻頑固地要跟他對視。

陳勉已經往樓梯走去了，突然他背後傳來陳凱西的聲音：“哦，林寧是我一個朋友介紹給我的，那個朋友還挺漂亮，叫鐘傾城。我們倆在健身房認識的。林寧是她男朋友。”

陳勉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轉身上樓。

陳勉對她的事業並無興趣，他說哦，我先上樓洗澡睡覺了，不用管我。

一級、兩級……上樓的那點時間，已經足夠陳勉把整個事情串起來。

陳凱西有點忸怩，像一個不好意思把作文給家長看的小學生，她看著自己的拖鞋說：“我想拍一個廚房談話節目，就是一邊做菜一邊跟朋友聊天……羅曼也說搞不好會火！我想做點事情嘛。”

他當然不會相信她倆是健身房偶遇的——難怪呢，鐘傾城再也沒有回復過他的消息，原來是他老婆在背後下工夫。

面前的男孩略帶羞澀但坦坦蕩蕩地跟他打招呼，陳勉於是問陳凱西：“你要攝影和剪輯幹什麽？”

他還想起在酒店裏，鐘傾城看到了陳凱西的來電顯示，對他似笑非笑地說“她很愛你”。

可是陳凱西快樂地朝他奔過來了：“老公，這是我的攝影師和剪輯師。林寧。”

還有剛才那句突兀的“林寧是她男朋友”。

他幾乎想說，打擾了，我要不出去？

陳勉突然覺得非常疲憊，他停住腳步，喊陳凱西上樓，說我有事要跟你說。

那一刻，陳勉心頭湧上的第一感受，是松一口氣——她沒那麽好，他也就不用那麽內疚了。

臥室裏很暗，陳勉只開了一盞射燈，陳凱西在他一言不發的注視下有點發虛，她抽抽鼻子，說我冷。

這個夜晚陳勉同樣有驚喜，他從外地飛回北京，發現晚上的局因為暴雨取消了，他想了想，決定回家。當他打開門，卻聽見裏頭有歡聲笑語，他走到餐廳，看到自己老婆穿著清涼，和一個陌生的清俊男孩在一起。

“那你穿件毛衣。”陳勉隨手從衣架上找了件開衫給她。

羅曼氣得想退後一步，但周慕孫把她擁得更緊，他把臉埋在她的頭發裏，甕聲甕氣地說，你搞得一副很怕我死的樣子幹什麽。

“我不要。”陳凱西推開他的手，自顧自走向大床，掀開被子坐進去。然後旋開床頭燈。

“你真是多事，淋雨我以前淋得多了。有次被困在山上，那雷劈的……我都覺得是我前妻求的。”

陳勉清清嗓子正要說話，陳凱西拍了拍床：“你離我那麽遠幹嘛？過來說。”

關上門的刹那，周慕孫抱緊了羅曼。

陳勉不得不走過去。

倆人一前一後，沉默地走進電梯。

陳凱西用眼神示意他：“坐啊。”

羅曼翻著白眼正在想“又被他裝到了”，周慕孫困惑地把頭伸進車裏，說你不下車幹嘛呢？

“別，我褲子外面穿的，臟。”

到了小區門口，周慕孫又氣定神閑地跟保安打招呼，指揮師傅開往地下車庫，到了地庫，他喊停，師傅主動跟他搭話說，你這房子不便宜呢。周慕孫邊下車邊說，就是個住的地方。

“你現在這麽講衛生啦？”陳凱西半低著頭，飛過來一個揶揄的眼神。

羅曼緊緊貼著車門，坐在那邊生悶氣，周慕孫好像完全沒發覺，自顧自刷微博，雖然襯衫濕到貼在身上，但他整個人的氣場還是一貫的清爽。

陳勉知道她在說什麽，在一起的第一個暑假，他偷偷摸摸去她家找她，她剛午睡醒，睡眼惺忪的樣子相當可人，他正要一屁股坐到她的床上，她就尖叫一聲：“這是外面穿過的褲子，臟的呀！”

這就完了？羅曼本來還在害羞，看他如此淡定，又有點不忿起來。為了接他，她坐一輛小破出租坐出了豪華車的價格，怎麽也應該多點表示吧？

陳勉有點無措，這是他從來不曾得知過的規矩。

“嗯。”周慕孫點點頭。

那時陳凱西對他來說，像是文明世界的象征。

周慕孫坐進車裏的時候，襯衫已經濕得差不多了，羅曼問師傅要紙巾，他接過，只是隨便擦了擦自己臉上的雨水。羅曼對師傅報了周慕孫小區的名字，師傅慢慢地發動車，在後視鏡裏朝周慕孫笑：“她擔心死你了。”

憶往昔總是讓人心軟，所以陳勉拖了一把椅子到床前，說咱倆聊聊吧。

她怕暴雨把聲音淹沒，正準備再喊，周慕孫回過頭來，也朝她揮手，在一眾小夥子擠眉弄眼喊著“女朋友來了”的笑聲中，跑向她。

他說，我跟鐘傾城真沒什麽。

他沒看手機，羅曼於是搖下車窗，在滂沱大雨裏朝他揮揮手：“喂——”

“我知道，因為我去找她了。我告訴她只要不搭理你，我就給她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