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景陽侯聞言, 正要說什麽,卻見錦心眉頭高挑,眼尾下垂, 可憐兮兮地朝他舉著白棕子似的雙手, 像只貓兒似地揮動著, 嬌聲道:“爹爹, 我傷成這樣,你看看呀!還有母親,因沒能護住玉鉤,心裏郁悶,病成這樣, 都是叫錦魚給氣的!爹爹,這回您若還不替我主持公道,我是絕不甘休的!”

景陽侯看得心軟, 道:“您想要怎樣?”

景心眼睛亮晶晶地閃著:“我要她給我賠禮道歉,還要把洛陽莊賠給我!”

果然錦心一心想要的便是洛陽莊。

景陽侯心裏暗暗失望。他的嫡生女兒,掌上明珠, 卻對著未來夫婿低聲下氣, 百般討好。為了嫁柳鎮, 搶了妹妹的救命之恩不算, 現在還要搶妹妹的嫁妝。

他眉眼微垂, 道:“洛陽莊才多大點地方?你可是嫡女, 嫁的又是國公府, 如今他們送來的聘禮也有萬兩之數。我打算破例把鷹山腳下的那個莊子給你。一共一千五百畝地,一年的出息至少也有五千兩。比你大姐姐的陪嫁還要大兩倍。”

*

錦魚見景陽侯溺愛錦心, 有求必應,要少給多, 不由大喜過望。

她才不稀罕什麽一千五百畝地的大莊子。她只想要她自小長大,辛苦建成的洛陽莊。若能保住洛陽莊,便是給錦心認個錯又有何妨?

不想卻聽許夫人道:“我京西那個綠柳莊,也有一千畝地,還帶了一整座的山,打算給了她。你那頭何必再給那麽大個莊子?不如就把洛陽莊給她,再添上一間長興坊的輔子,豈不正好?”

錦魚心頭頓時冰涼一片,卻隱隱有些明白。許夫人與錦心放著大五倍的莊子不要,偏要她的洛陽莊,大約不僅僅是為了要懲罰她,必還有什麽別的緣故。

卻聽景陽侯道:“你既如此說,那我便用這莊子跟錦魚換了洛陽莊罷。”

聞聽此言,錦魚如遭雷擊。

這筆買賣她也不能說很虧。畢竟養牡丹的本事在她身上,一千五百畝地的大莊子,全拿來種花,一年收益可遠不止五千兩。

可是那是洛陽莊,那不是買賣,是她和她娘真正的家。

家都沒了,要許多的錢來做什麽呢?

胸口一陣悶痛難忍,嘴唇氣得哆嗦,卻聽錦心火上澆油,歡呼一聲:“謝謝父親。那洛陽莊歸我了!”

她再無猶豫,上前直直往地上一跪,苦苦哀求道:“父親,我什麽嫁妝都可以不要。只要洛陽莊。倒不為別的……聽姨娘說,父親這些日子,受飲我釀的薔薇露。父親可知那薔薇露為什麽好?就為了我幾年前專配的土肥,慢慢養出的黃木香花兒,到了花開之季,又一朵一朵,單撿那半開不開,花香最濃的用來釀酒。這還只是薔薇,那些牡丹,別人只瞧著花開似錦,可誰知道我這些年費了多少心血……”

她想叫錦心還有景陽侯知道,那些牡丹花兒長得好是因為她。就算錦心搶了去……過不了幾年,也就全毀了。

“你想唬誰呢!種花的事,自有花農花把式操心,你難不成還自己去施肥捉蟲子不成!”

錦心對她的話嗤之以鼻,又揮著小白粽子似的手,嬌聲道:“爹爹,她還沒跟我道歉呢!她還得給我道歉才成!”

錦魚飽滿的嘴唇泛著蒼白,眼睛裏辣乎乎的。搶了她的洛陽莊還想她道歉?除非今日打死了她!她眼眸裏射出憤慨,夾著水光,怒視著景陽侯。

不想景陽侯還沒說話,許夫人卻已經冷笑一聲,道:“侯爺,您瞧瞧錦魚……這麽兇,是要吃人呐!她把錦心傷得這般重,洛陽莊是她賠給錦心的,您怎麽反倒要用五倍大的莊子跟她換?!豈不是反倒叫她得了便宜!侯爺……您一向最是重嫡輕庶的,怎麽如今竟這般偏心起來?!”

重嫡輕庶……景陽侯還不夠重嫡輕庶麽?錦魚剛要張口辯駁,卻見景陽侯臉色一變,眼睛縮了縮。

她的目光下移,就見景陽侯的手指漸漸攥緊,慢慢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走到了床邊,屋子裏頓時冷風蕩蕩。

錦魚乖覺地閉了嘴。

就聽景陽侯道:“錦魚哪裏錯了?玉鉤那樣的刁奴不該好好敲打一番?錦心作為姐姐,這已經是第二次動手打妹妹。上次抓傷了錦魚的頸子,可有道歉?今日杯子是她自己摔的,也是她先動的手……最後傷到不過是自作自受!有什麽理由竟讓錦魚把嫁妝賠她?!但凡你有幾分明白賢惠,就該知道,我為著偏心錦心,這才想著委屈錦魚,寧可破了自己當年的承諾,也要把洛陽莊換出來給她作嫁妝!難不成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母女為什麽千方百計想要洛陽莊麽?!”

錦魚大為驚駭。原來他們果然是相親相愛一家人,景陽侯為了滿足錦心,還假裝公平,說要跟她換莊子,誘她以利!難怪他瞧見許夫人大發淫威,毒打了她娘,他也沒說許夫人半句不是,反噓寒問暖地。這樣偏心,真真叫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