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也不知道是她掙紮得太用力,還是王媽媽等婆子聽到有人來了太吃驚,“撲通”一聲,她直直掉落,右腳先著地,接著是腰背,一陣鈍痛從右踝,到腰背,麻麻地。

她躺在冰涼的青磚地上動彈不得,正想雙手撐地,努力爬起,卻聽外頭那童子又嚷:“侯爺來了!”

錦魚心潮激蕩,渾身頓時湧出無窮之力,扯下嘴裏的臭布團,擡起上身,朝著大門方向,放聲嘶喊:“父親救我!父親救我!”

王媽媽等幾個婆子早慌成一團,有人來捂她嘴,皆低聲商議如何是好。

就聽身後腳步聲響,一陣香風。就聽王媽媽問:“不如先把她捆了藏起來?”

“侯爺是聾子嗎?!還不快去開門!”卻是許夫人的聲音。

王媽媽只得放開錦魚,飛跑去開門。

又聽許夫人吩咐那兩個婆子趕緊把她扶起來。

兩個婆子便立刻一左一右架住她的胳膊,把她往上扯。

錦魚猛地回神,許夫人這是要消滅欺淩她的罪證啊!當下身子下墜,就是不肯起身,雙手亂揮亂打,嘴裏直嚷:“母親,我錯了我錯了,別打我……別打我!”

她常年種花蒔草,手上勁頭不小,打得兩個婆子嗷嗷直叫,都躲閃開去。

卻聽環佩叮叮,猛地就見一道身影朝她沖了過來,那人發瘋般擡腳朝她踢來,嘴裏罵道:“你個遭雷劈的小賤人!”

錦魚“啊”地尖叫一聲,右手使勁一攘抓她右手的婆子,那婆子一個不防,身子一歪,正正擋在她身前,當下悶哼一聲,想來是替她挨了一腳。

她這時才看清來的是錦心。

就見錦心一腳沒踢著她,更是癲狂,張牙舞爪,揮掌就朝她臉上打下。

那長長的指甲好像五只鉤子,若是打在臉上,她一臉定是毀了。

錦魚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猛地把頭一埋,隨後只覺頸後一涼,旋即微微生熱,幾道刺痛在頸後浮起。

這時總算聽到有男子震雷般大喝一聲:“還不住手!”

錦魚心頭一松,雙手緊緊護住臉面,淚珠卻沿著指縫滾落。

她哽咽著委屈著叫了一聲:“父親!”

*

古香堂西梢間內,又多點了幾支牛油蠟燭,照得四處雪亮如白晝。

景陽侯與許夫人坐在炕上,中間隔著一張黑漆描金卷雲紋炕桌。

丫頭婆子們一個個戰戰兢兢地上了茶果,便都躲了出去。

錦魚站在景陽侯正對面地上,錦心則是站在許夫人身邊,幾乎倚在她身上。

錦魚細細地抽泣著,雙手揪住被扯開了的衣領口,低垂著頭,腳上腰上頸後傳來各種隱隱的痛,她也顧不上,只把耳朵豎得尖尖的,聽他們說話。

就聽許夫人笑道:“這麽晚了,侯爺怎麽過來了?可用過了晚膳?我這裏有熱熱的黑糖雙紅羹,侯爺可要進一些當宵夜?”

就聽景陽侯道不必了。兩人又寒暄兩句才聽景陽侯道:“本想來問問你們今日去宏福寺如何了。”語氣平淡,喜怒莫辯。

就聽許夫人回道:“原來是此事。便是侯爺不問,我也要說的。今兒五丫頭行事十分不妥,可丟了咱們景陽侯府好大的臉面。”

許夫人便跟景陽侯略略說了今日之事,一共數落出了她四大罪狀。

一是不該設計搶小公爺送錦心的翡翠簪子。

二是不該提議賽插花。

三是不該踢打小公爺。

四是不該送外男見面禮。

許夫人說完,又道:“自她回了府,我就擔心她行事沒分寸,丟了咱們侯府及侯爺的臉面,因而不肯帶她出門。可侯爺前日又特意囑咐我,說日後錦心去哪裏也要叫她一起跟著,好跟錦心學學怎麽跟貴女們來往,也免得以後出嫁了,行事不妥出醜丟人。我這才勉為其難帶上了她。”

說到這裏許夫人頓了頓,語氣中隱有責怪景陽侯插手後院之意。

錦魚卻十分意外。原來她能出門,是拜景陽侯所賜。景陽侯表面上看似對她不聞不問,想不到竟是知道她的難處,還暗中幫她,不由心中微暖。

景陽侯沒說話,卻又聽許夫人道:“誰知道,她竟膽大包天,惹出了這許多的禍事。敬國公夫人實在瞧不過眼,當眾說了她兩句。我當時可真恨不能找個地洞鉆進去。又不好在寺裏發作。回了府,才把她叫了來,打算教訓她幾句,叫她跟錦心認個錯兒。不想,她竟反打了錦心一掌,奪門就跑,我這才讓婆子去把她捉回來。可侯爺也親見了,她卻是撒潑打滾,尤如村野潑婦,鬧得像是誰要殺她一般!哪裏有半點侯門千金的模樣!也是我……唉……心疼她從小在莊子上長大,對她太過溺愛了些,這才縱得她無法無天。我教女無方,真真是慚愧得很。這樣下去絕不成的,我打算讓她移到古香堂來住著,好好拘束拘束她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