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東窗事發(第2/5頁)

黃玲一直在笑,向鵬飛納悶,“大舅媽,你笑什麽?”

黃玲回想起林棟哲小時候內衣褲上的“含氮量超過40%”,忍笑道,“我笑圖南那句‘人模狗樣’,棟哲打小皮,身上的衣服經常是破的,還臟,他來咱家玩兒,筱婷總嫌棄他臟,不許他坐床上,只許他坐小板凳上。”

莊筱婷低頭,輕輕笑了笑。

電視屏幕上出現一個大約兩、三平方米的小閣樓,黑暗、低矮、逼仄,莊圖南再一次充當解說員,“人均四平方米以外的住戶算困難戶,困難戶才有可能允許搭建閣樓,這叫‘搭搭放放’。”

鏡頭搖晃到公共廚房,小小的隔間裏塞了七八只煤球爐,地面桌面上堆滿了鍋碗瓢盆,人在裏面別說做飯了,落腳都困難,莊筱婷道,“我聽上海同學說,老房子最怕‘掛火腿’,公共廚房這麽小,是掛不了火腿。”

莊圖南一本正經道,“你理解錯了,‘掛火腿’是指樓板太舊太薄,樓上的住戶一腳踏穿樓板,樓下的住戶看到一只腳從天而降,這種情況俗稱‘掛火腿’。”

向鵬飛一口水噴了出來。

林棟哲要聽到向鵬飛那句“你們從小就被莊筱婷訓練好了”,一定感激涕零,他回廣州後,高中同學拒絕了他參加同學聚會,盡管只同窗共讀了一年,林棟哲還是愀然不樂了好幾天。

宋瑩暫時性失業了——餐館聽說宋瑩兒子從上海回家過年,暫停收宋瑩做的魚丸,說等林棟哲回上海後,宋瑩做了體檢後再收——母子倆只能在家大眼瞪小眼。

兒子回家過年,宋瑩認認真真地做飯,一家人圍著桌子用糯米粉搓團子。

宋瑩嘀咕,“武峰,報紙上都登了,科級幹部可以在鄉鎮企業兼職,棟哲也考上大學了……”

林武峰聞弦歌知雅意,“我看你現在和街坊鄰居們處得都挺好,還這麽不喜歡這兒啊?”

宋瑩道,“氣候太不好了,一年要下九個月的雨,一下雨滿地水蟻,夏天又悶又熱,汗都出不去,火氣只能憋在心裏。”

林棟哲搓好一個團子放在盤子上,“您可沒憋在心裏,您都沖著我和爸發出來了。”

林武峰溫言勸慰,“爭取夏天買個空調。”

宋瑩悵然若失,“我當時和廠裏簽了兩年的‘留職停薪’,夏天就要到期了,必須回廠裏一趟。”

林棟哲去上廁所了,林武峰沉吟道,“你和領導好好說說,送點禮,看能不能再延兩年,如果廠裏要你交錢保留職位,你就交。”

林武峰道,“沿海工資高,棟哲畢業後如果想在廣州或深圳工作,我們留在廣州,是他的後盾。”

宋瑩想到黃玲在信裏說,棉紡廠的效益越來越差,她知道林武峰的顧慮有道理,不吭聲了。

寒假結束,兩家父母千叮囑萬叮囑後,不得不讓兒女們扛著板藍根回了上海。

甲肝的陰影依舊籠罩在上海上空,鑒於公交車過於擁擠,是傳染病毒的溫床,莊圖南不再去交大了,只能偶爾地打個電話給莊筱婷,關心一下她學習生活情況。

3月,為了解決價格雙軌制下的腐敗問題,國家放開了豬肉、蔬菜、豆制品、糖等絕大多數商品的價格,由市場調節價格,啟動了價格闖關。

闖關從上海開始,上海的商品零售價最先上調,280個種類的商品零售價依次上漲,物價飆升。

莊圖南最先感受到了“價格闖關”帶來的變化——馮彥祖人不常在宿舍,但他特意讓王尚文在宿舍裏提醒了一句,“設計院的工作人員都在囤積米面油等生活用品,研究生吃食堂、住宿舍,影響應該不大,但聽說闖關從上海開始,你們可以打電話通知一下家人。”

莊圖南和余濤聽到這個囑咐時,還覺得馮彥祖大驚小怪,但他們很快意識到了師兄的高瞻遠矚——上海的豬肉價格上升了50%以上,其他日用品價格也一路飆升。

王尚文連連感慨,“聽說火柴廠幾千萬盒的庫存都被搶光了,有些市民家裏囤了上百盒火柴。”

莊圖南去學校電話班,往巷口小賣部打了個長途電話。

黃玲接的電話,“蘇州價格也漲了。棟哲早就打了電話回來,讓鵬飛給家裏買米買面,鵬飛告訴了錢進,他們車隊幾個人商量了一下,專門開了一輛車去農村集市上買了很多米、面、油。”

莊圖南心中納悶林棟哲居然這麽有良心,“棟哲打的電話?”

黃玲道,“是啊,棟哲說他先給他爸媽打了電話,接著給咱家也打一個。”

黃玲繼續道,“剛開始你爸還覺得我多事,我說反正筱婷的房間暫時空著,買幾袋米囤著,總能慢慢吃掉,現在好了,衛生紙、小家電……,什麽都漲,連咱們廠的滯銷布料都被一搶而空,毛線也漲價了,我最近連毛線都買不到,沒法接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