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蛤蟆附骨(第3/7頁)

進入中門後,宋慈沒有回習是齋,而是就近等了片刻,然後帶著劉克莊和辛鐵柱又走出太學,一路穿城向南,直到朝天門附近,方才找了一家茶樓,在二樓上要了一間臨街的雅閣,點了一些茶點。

辛鐵柱全然不明白宋慈的用意,他也不願去想這些費神的事,有茶便喝,有點心便吃,只是覺得少了滋味,若能把茶點換作酒肉,那便痛快多了。劉克莊深知宋慈的脾性,若是為了填飽肚子,一定會回齋舍熱幾個太學饅頭,絕不會特意跑這麽遠來吃茶點。對於宋慈的用意,他倒是猜到了一二,道:“你莫不是在避著許義?”

宋慈點了點頭,應道:“不錯。”他擡眼望向窗外。這家茶樓叫禦街茶樓,從二樓上眺望出去,不遠處朝天門的一切,可以盡收於眼底。

自打在泥溪村遇襲之後,宋慈便對許義生出了懷疑。他之前只對劉克莊和許義說過開棺驗骨一事,也只有劉克莊和許義知道他今早會去泥溪村。劉克莊自然不會對外泄密,那麽泄露此事的只可能是許義,更別說今早在泥溪村遇襲時,許義還借故從他身邊離開了,他沒法不起疑。他雖然不知道那些襲擊他的黑衣人是什麽來路,但他能隱隱感覺到,劉扁和劉鵲的案子似乎與韓侂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只怕韓侂胄與這一切都脫不了幹系。為了證實這一猜想,他才來到了朝天門。朝天門位於臨安城正南方向,出了此門,行經太史局和城隍廟,便到了吳山,韓侂胄的南園便建在那裏。也就是說,出城去往吳山南園,必會經過朝天門。今日發生了這麽多事,查案時又有這麽多新發現,倘若昨天的事真是許義泄密,那麽許義極大可能還會把今天的事泄露出去。許義泄密的對象若真是韓侂胄,那許義一定會去吳山南園,也就一定會從朝天門過。所以宋慈故意在途經太學時與許義分開,再帶著劉克莊和辛鐵柱趕來朝天門守候,只要看到許義出朝天門而去,便能驗證他的這番猜想。

在太學中門與宋慈等人分別後,許義回到了提刑司。他將新發現的屍骨停放在偏廳,又將檢屍格目送去了書吏房。做完這一切後,他回到役房,換了一身常服,戴上帽子,走側門出提刑司,穿城向南,一如昨天那般,打算去往吳山南園,向夏震稟報宋慈今日查案時的一舉一動。

許義一路上走得很快,不多時來到了朝天門。眼見離吳山南園已經不遠,他本就足夠快的腳步,不禁又加快了幾分。然而他剛出朝天門,手臂忽然一緊,被人從身後拽住了。他一回頭,瞧見了辛鐵柱,驚訝道:“辛……辛公子。”他記得辛鐵柱明明隨宋慈回了太學,沒想到竟會突然出現在此。

“宋提刑有請。”辛鐵柱不由分說,抓著許義的手臂,回身便走。

許義的手臂如被鐵鉗夾住了一般,掙脫不得,身不由己地跟著辛鐵柱回了朝天門,向不遠處的禦街茶樓而去。

很快來到禦街茶樓上的雅閣,許義見到了等在這裏的宋慈和劉克莊。他驚訝之余,心裏發虛,不由自主地埋下了頭。

“許大哥,你從朝天門出城,這是要去何處?”宋慈問道。

許義囁嚅道:“宋大人,小的……小的是去……”

“是要去吳山南園吧?”宋慈道。

許義詫異地擡起頭來看了宋慈一眼,旋即又低下頭去,不知該怎麽回答。

“好你個許義,原來宋大人去泥溪村開棺驗骨的消息,是你泄露出去的!”劉克莊忽然站起身來,“宋大人一向對你那麽信任,你就是這麽報答宋大人的?你可知道,就因為你通風報信,害得宋大人今早險些丟了性命,死在了泥溪村!”

許義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吞吞吐吐地道:“小的……小的也不想這樣……”

“你還有臉說不想?”劉克莊怒道,“你明知宋大人會在泥溪村遇險,卻借口從宋大人身邊離開,事後還裝作挨打暈了過去。你這種人,就該好好地收拾一頓!”說著看向辛鐵柱,叫道:“鐵柱兄!”

辛鐵柱很是配合,當即怒目瞪視許義,提起拳頭,在桌上重重一捶,茶壺茶碗全都跳了起來,力道隨著桌腿傳下,樓板都在微微發顫。

許義知道辛鐵柱動起手來有多厲害,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身子。

宋慈卻是神色如常,示意劉克莊和辛鐵柱不必動怒,道:“許大哥,我知道你在提刑司當差,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今早我雖然遇險,但最終平安無事,你無須為此自責。”

“宋大人……”許義喉嚨一哽,“小的實在是……實在是對不起你。”他耷拉著腦袋,跪了下去。

宋慈道:“過去這段日子,我四處奔走查案,你幫了我很大的忙。若沒有你,嶽祠案和西湖沉屍案,我不可能那麽快破案。不管你以前做過什麽,我都不怪你,你起來吧。”說著伸出手去,將許義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