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嶽祠案結案(第4/15頁)

楊菱道:“愛美之心人人皆有,難道沒有悅己之人,便不能化妝嗎?”

宋慈道:“不錯,女子化妝再正常不過,只是這一點提醒了我,讓我想到了巫易還活著的可能。巫易生在商賈之家,家中雖不算大富大貴,卻也是衣食無憂,可當年他下葬之時,他父母所選用的棺材卻極為普通,別說雕刻圖紋,甚至連漆都沒刷,而且這四年來,他父母從沒來臨安祭拜過他,連真博士都知道每年去祭拜,他們卻從不來祭拜自己的兒子,為何?也許他們早就知道,墓中所埋之人,根本就不是巫易。楊小姐,每到逢年過節,你都會去凈慈報恩寺祈福,會到寺中靈壇祭拜。若我所料不差,巫易若沒死,他極可能就藏身於凈慈報恩寺中,而且與寺中那座靈壇大有關聯。

“初二那天,你約我到瓊樓相見,對我講述四年前的舊事,要我查明真相,還巫易一個公道。其實你此舉並非希望我查出真相,相反,你是為了阻撓我,不讓我查出真相。我開棺驗骨,驗得巫易不是自盡,而是死於他殺。你見我如此認真查案,怕我繼續追查下去,會查出巫易沒死,於是約我見面,講述舊事,先提及楊老爺,又提及何太驥,真真假假,兼而有之,繞來繞去,無非是想讓我先入為主,認定巫易已經死了。只要巫易是死的,無論我查到誰身上,你都不在乎。我說得對嗎,楊小姐?”

楊菱緩緩搖頭,道:“這四年來,我傷心絕望,心生佛念,我去凈慈報恩寺,只為請香禮佛,別無他意。宋大人,巫公子早已不在人世,無論你怎麽說,他都不可能再活過來……”

宋慈神情不改,聲音如常:“你曾說過,四年前你與巫易相戀,被你爹阻攔,逼你出嫁他人,你寧死不從。你爹為了讓你死心,曾收買何司業,讓他毀掉巫易的名聲……”

“姓宋的,”楊岐山突然聽到自己被提及,立刻叫了起來,“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宋慈看了楊岐山一眼,絲毫沒有停下講述:“何司業原本不肯,但巫易太重情義,怕何司業得罪楊家,就讓何司業揭發他私試作弊。巫易因此身敗名裂,被逐出太學,即便如此,他仍不願舍你而去,你也不肯對巫易死心。你爹一怒之下,竟再次收買何司業,要他殺害巫易,偽造成自盡……”

“一派胡言!我根本不認識什麽何司業。”楊岐山手指宋慈,“姓宋的,我楊家哪裏得罪了你?你上次來我楊家,將茁兒的失蹤栽贓到菱兒身上,這次又來誣蔑於我?你好大膽……”

“宋慈奉旨查案,”韓侂胄忽然道,“誰也不得阻礙。”聲音平緩,不怒自威。

楊岐山強壓火氣,後面的話沒再說出來。

宋慈繼續道:“何司業不肯答應,你爹見收買不了何司業,只好轉而收買他人。在巫易身邊,親近之人除了何司業,便只有真博士和李乾。你爹收買之人,正是這位李乾。當時李乾曾被一頂華貴轎子從太學接走,後來便突然有了錢,從不結酒賬的他,竟主動在瓊樓結了酒賬,可見他難忍誘惑,接受了你爹的收買。李乾故意與何司業爭執,假裝一怒之下退學,為自己鋪好退路,然後約巫易深夜在嶽祠相見。原本他想殺害巫易,也許是一時失手,反倒是他自己被巫易所殺。巫易為了掩蓋殺人,或許也是怕你爹知道他沒死,還會再雇人來殺他,於是以鐵鏈懸屍,將自己題詞的手帕埋入暖坑,讓人誤以為死的是巫易本人,然後放火燒毀嶽祠,既燒毀屍體不讓辨別容貌,又燒毀現場痕跡,再戴上李乾那頂高高的東坡巾,假扮成李乾,急匆匆地離開了太學。不巧他被深夜路過太學的韓?看見了,韓?見他戴著很高的東坡巾,誤認為他是李乾。他躲過一劫,就此隱姓埋名,藏身於凈慈報恩寺中。”頓了一下,見周圍人對楊岐山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又道:“以上所言,並無實證,全都只是我的推想。”

楊岐山越聽越氣,聽到最後說沒有實證只是推想,怒道:“姓宋的,你身為提刑,沒有實證,也敢拿出來當眾言說?”

宋慈道:“不錯,沒有實證,是不該當眾言說。”

可是不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圍觀眾人也都聽見了,此時再來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楊岐山吃了個啞巴虧,氣不打一處來,本想大罵幾句,但看了一眼韓侂胄,終究還是忍住了。

楊菱道:“宋大人,巫公子一向為人正直,他若真害了他人性命,斷不會遮掩罪行,逃避責罰。你方才所言,都只是你的猜測。巫公子人已經死了,你何必再拿他說事?難道你奉旨查案,查不出真兇,就要冤枉一個說不了話的死人嗎?”她一改平時的語氣,漸漸顯得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