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嶽祠案結案(第3/15頁)

韓侂胄聽到這話,嘴角微微一抽。

宋慈拿出許義帶給他的檢屍格目,道:“元大人,這是我查驗巫易骸骨時所錄的檢屍格目。當日開棺驗骨時,除了血蔭,我還發現了另一處異樣。巫易的左右腿骨長短不一,略有出入,像是將兩個人的腿骨,各取一條,拼在了一起,你可知這是為何?”

元欽接過檢屍格目,只見格目條理清晰,記錄翔實。他一眼便看到了宋慈所說的異樣之處,不禁皺眉道:“為何?”

“我一開始懷疑,有人曾動過巫易的骸骨,用他人腿骨加以替換。可我仔細查驗,兩條腿骨色澤完全一致,沒有任何差異,應該是同一時間下葬,不可能是後來替換的。”宋慈說到這裏,直視元欽,“元大人,當年你查驗巫易屍體時,可有發現他兩腿長短不一?”

“這個我沒有留意。”

“兩腿長短不一,腿腳必定有所不便。”宋慈說著轉向真德秀,“老師,你是瓊樓四友之一,當年與巫易交好,又同住一座齋舍。你仔細回想一下,當年巫易行走之時,腿腳可有不便?”

真德秀搖頭道:“巫易走路很正常,腿腳沒有毛病。”

“既是如此,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巫易墳墓中的那具骸骨,”宋慈道,“其實根本就不是巫易。”

此言一出,聞者皆驚,四下裏議論紛起。

真德秀吃驚道:“不是巫易,那……那是誰?”

“瓊樓四友之中,除了你、巫易和何司業,應該還有一人,”宋慈緩緩說道,“此人名叫李乾。”

“李乾?”真德秀大吃一驚,“你說巫易墳墓裏埋的是……是李乾?這……這怎麽可能?李乾他也腿腳正常,沒有毛病啊。”

“老師應該還記得,你曾說李乾有一個怪癖,總喜歡墊一冊《東坡樂府》在靴子裏。”

“是啊,他那是身子太矮,為了看起來更高……”

“若是為了顯得更高,李乾就該往兩只靴子裏各墊一冊書,這就需要用到兩冊書,可你說過,他只墊了一冊《東坡樂府》,為何?因為他的兩條腿不一樣長,為了掩蓋腿腳不便的毛病,他往腿短一側的靴子裏墊上一冊書,使兩腿長短相當,走起路來與常人無異。”

真德秀仔細回想,當年李乾的確只墊了一冊《東坡樂府》,而不是往兩只靴子裏各墊一冊,不由得愣住了。

宋慈道:“巫易身子也矮,可他從不在乎,從不加以掩飾。李乾卻不然,為了使自己看起來不比他人矮,總是戴一頂很高的東坡巾,可見他生性自卑,這才會在靴子裏墊書,用以掩蓋自己長短腿的缺陷。”頓了一下,又道,“四年前巫易死的那晚,李乾曾與何司業發生爭執,一氣之下退學而走,再沒回太學,也沒回眉州老家,四年來音信全無,不知所終,為何?因為他早在那一晚就已經死了,因為這四年來,他一直躺在巫易的墳墓裏。”

韓侂胄道:“宋慈,倘若如你所說,巫易墓中埋的是別人,那巫易呢?”

“巫易沒有死。”宋慈向楊菱看去,“至少在四年前嶽祠那場大火中,他沒有死。”

楊菱擡眼與宋慈對視,目光如常,毫無變化。她身邊的楊岐山卻驚得瞪大了眼睛。圍觀人群交頭接耳,現場一陣騷動。

宋慈道:“楊小姐,巫易當年沒死,這你可知道?”

楊菱應道:“巫公子早已死了,宋大人,我不明白你何出此言。”

“你當年對巫易用情極深,也曾說過這四年來你在想方設法查他的死,還叫我一定要查明真相,不要讓他枉死。可見時隔四載,年深日久,你對他仍是難以忘懷。”

“不錯,我是一直忘不了他。”

“既是如此,我說巫易沒死,你應該高興才對,何以你卻無動於衷?”

“宋大人,你說這些話,到底是何用意?”

“自我奉旨查案以來,長時間為巫易案和何司業案所困擾,總覺得這兩案之間,好似一條完整的鐵鏈缺失了一環,以至於案情總是撲朔迷離,難以推究。我最終能想明白這一點,接上這缺失的一環,全靠楊小姐相助。”

楊菱微微挑眉:“靠我?”

“昨晚在提刑司外,劉克莊曾偶然提及一語。”宋慈說著朝劉克莊看了一眼,劉克莊不知何時已離開他身邊,站到了圍觀人群之中,與習是齋的同齋們站在一起,“他當時說,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這話一下子將我點醒。當日楊小姐講述四年前與巫易的往事時,曾當著我的面揭下過面紗,你左臉上有一道疤痕,右臉卻化了容妝。你曾說自己是個討厭勻脂抹粉的人,只在與巫易相好的那段日子,每次去見巫易時才會梳妝打扮。按你所言,四年來你對巫易情根深種,難以忘懷,又正值巫易祭日前後,正是悲戚感傷之時,為何卻要化妝呢?女為悅己者容。楊小姐,敢問你是另結新歡,還是你早就知道巫易沒死,平日裏的傷感和冷漠,都只是裝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