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草莓娃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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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黃昏,16歲的陸安寧倚著自行車,在職業培訓中心的大門口路邊等著,辨認著每一個走來的人。終於,她看見了那個男孩,迎上去打了個招呼。男孩站住腳,認出了陸安寧,說,是你呀,今天楊老師沒課吧。陸安寧說,我是找你呢。男孩說,有事兒嗎?陸安寧說,你學計算機的,有筆記本電腦嗎?男孩扶了扶背包,裏頭就有。陸安寧說,借我上上網行嗎?男孩說,你怎麽不去網吧?陸安寧說,去了,跑了好幾個呢。聽說這段時間管得嚴,必須查身份證,學生不讓上。男孩“噢”了一聲。陸安寧撇撇嘴說,就是我爸他們搞的了,草木皆兵的。男孩問她,你爸是幹什麽的?陸安寧說,警察。男孩笑了,說,那我借你用電腦,不是跟你爸對著幹?陸安寧想了想,擰著臉說,對呀,跟我爸對著幹怎麽了?他跟楊老師離婚了,你難道聽他的?男孩被陸安寧的邏輯搞得有點兒暈,說,行吧,就一會兒。

男孩領著陸安寧往夜校走,問她叫什麽名字,陸安寧答了後反問,你呢?男孩說,叫我哥哥就行了。陸安寧說,叫叔叔吧!男孩笑著看了陸安寧一眼,說,我叫吳嘉。

他們找了間沒人的教室,陸安寧用吳嘉的筆記本電腦上網,吳嘉在一旁看英文小說,是上次從楊漫家拿的那本《了不起的蓋茨比》。陸安寧皺眉翻著網頁,想找的東西還是沒有。她幹脆問吳嘉,你能進公安局的內部系統嗎?吳嘉有些驚訝,說不能,我又不是黑客,你要找什麽?陸安寧說,算了,不找什麽。吳嘉說,你怎麽不問你爸爸呢?陸安寧沒有回答。吳嘉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他投來的目光溫柔關切,整個人看上去幹凈自然,讓人信任。陸安寧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說,你知道嗎,其實我是他們收養的。

吳嘉睜大眼睛,把書放下了。

陸行知查了唐玲的資料,唐玲2003年去了澳洲,2004年加入澳洲國籍,然後就什麽信息都沒了。陸行知判斷,2004年之後,唐玲就再也沒回國。趙正明坐在電腦跟前說,要找她,恐怕得請國際刑警協助了。陸行知拍了他後腦勺一下,說,電影看多了吧。趙正明進一步推理道,她會不會被滅口了呢?陸行知說,別瞎猜了,你去醫院看著郭勝利,看好了啊!對了,去領把槍。

趙正明領命而去,陸行知去找了霍局,表示還要繼續深查曲振祥。霍局不大同意,說了上頭的意思是適可而止。陸行知跟他掰扯了幾句,問上面到底什麽意思,霍局又不明說,陸行知就來了火氣,兩人又有要幹起來的意思。

霍局把矛盾引到案情上,直截了當地問,這麽說吧,1997年的柳夢、杜梅,還有那個莫蘭,你覺得曲振祥有沒有作案可能?陸行知說,這不正在查嗎?我主觀判斷他有,有用嗎?霍局說,對呀,要有證據嘛。王楠楠就擺在家具市場大門口,要是他,這是什麽動機,很難解釋嘛。陸行知說,不查哪兒來的證據?怎麽了解動機?你什麽意思,為什麽婆婆媽媽的不支持?有什麽敏感的地方,你能不能說清楚?霍局說,我不是不支持,還是那句話,講究策略和方式方法。他不是普通的嫌疑人,有頭腦有勢力,做事滴水不漏,你一個不謹慎,他跑到國外去了,怎麽辦?

陸行知有點兒窩火,老霍這套太極拳,老不正面接招,又突然回過來一下,打得還挺準。霍局又說,正面強攻不好打,側面迂回行不行?除了曲振祥,還有沒有別的值得跟進的線索了?陸行知一拍桌子說,你要有好招就自己上,把我撤了!說完他轉身就走。霍局也有點兒憋氣,嘀咕著,嘿,怎麽有點兒像當年的老衛了?

陸行知雖然發了火,但還是聽老霍的沒去正面強攻,先側面迂回,去查當年在大富豪上班的那些馬仔,來推斷案發當天曲振祥的行蹤。那些當年的馬仔們,都已不是“江湖中人”,猛地被扔到了社會上,又無一技之長,十幾年過去,個個都是被生活捶打過的樣子,沒了當年的神氣。

其實上一輪嫌疑人排查,已經把他們過了一遍。這次又被警察提審,他們還挺納悶。陸行知說,這次的問題不一樣。1997年10月18號晚上,我們刑偵大隊的衛崢嶸警官調解了郭勝利和白小偉的糾紛,那天晚上,曲振祥在哪兒?

聽到曲振祥的名字,他們都感覺陌生,陸行知提醒他們是大富豪的二把手,他們才猛地反應過來,細蟲!有人回憶說,那天晚上細蟲應該也在,因為刀哥在哪兒,他就在哪兒。也有人說,細蟲不喝酒,應該不在。一位現在是個收廢品的馬仔,被衛崢嶸認出來當年也在現場,說,97年我在,但細蟲在不在,我真不知道!他現在不是大老板了嗎,你們怎麽不問他去?然後便開始感慨人生道,大老板就是牛,您看我混的,唉,想當初都是社會人,到頭來才明白,混的不是一個社會!陸行知問他怎麽沒跟著曲振祥繼續幹,否則現在不就是振翔集團的元老了嗎?他嘆了口氣說,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