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6頁)

此時,就在這條街的中段,一家書畫店卻早早地關張打烊,店門半開半掩。

白舒娜在路邊紮了車,三步並作兩步進了店門。奇怪的是,畫店裏竟空無一人,只有琳瑯滿目的字畫靜靜地擺放在那裏,店主人郭煌卻不知道哪裏去了。平時,白舒娜為了避人耳目,很少到這裏來,因為有關她和郭煌的風言風語,甚至連彭彪都聽到了,所以有很長時間,她未敢到店裏光顧。

由於郭煌不在,白舒娜有些惆悵,兩眼毫無目的地在字畫上逡巡。這裏掛滿了齊白石、張大千、李可染等大師的畫作,由於這些畫掛得久了,便一眼掠過,可突然她的眼睛像被蜇了一下,死死盯住了一幅新掛上去的油畫。

這是一幅模仿安格爾“浴女”式技法的裸體畫,畫面上一個出浴的女人簡直像件羊脂玉雕,被鐫在深黑色的背景中。朦朧的光線勾勒出她線條圓潤的輪廓,被肩頭半遮掩的乳房飽滿而結實,乳頭像一枚鮮艷欲滴的櫻桃。只可惜這個麗人的面部被飛瀑似的黑發遮住,五官的線條顯得朦朧而神秘。這畫中人盡管清純美貌,但還是有一處瑕疵:就在她背部的肩胛處長著一顆豌豆大的黑痣。白舒娜起初以為是油畫家誤留的墨漬,用手指一觸,竟是特意畫上去的。

“這位女士,想買畫嗎?”有人不知從哪裏鉆出來,甕聲甕氣,把白舒娜嚇了一跳。她馬上意識到了是誰,回過頭來,狠狠朝對方肩上擊了一掌,嗔怒道:“嚇死我了。”說完,一下子撲向對方的懷中,顯得滿腹委屈。

郭煌長得相貌堂堂,可打扮得有些怪異。他長發披肩,留著胡須,穿一件大紅大紫的文化衫,臉上帶著訕笑。他慢慢捧起白舒娜那張小臉兒,猛然吻了她一下,才發現對方竟然淚光盈盈,便急切地問:“看你苦大仇深的樣兒,出了啥事兒了?”

“出啥事你也不會想到我。”白舒娜滿臉幽怨,“這麽多天連個電話都不打,煩我啦?”

“看你說的,我最近忙得眼兒都綠了,在外面趕了一批畫,一會兒還煩勞你這位館藏專家給鑒賞一下。”

“甭凈說好聽的,反正我這個人好哄,你說啥我都信。”白舒娜不依不饒,一副氣呼呼的樣子。郭煌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對方正死盯著那幅裸體畫,眼光中閃著恨意。

“這人是誰?”

“你猜猜。”郭煌的眼角透著狡黠。

“是你小姨?”白舒娜緊緊地繃著嘴,不無妒意揶揄道,猜想這定是郭煌的什麽新交女友。

“你可不敢胡說八道。我告訴你,這是秦館長過去的得意之作,我拿來臨摹的,看你想得歪到哪兒去了。”

“反正你們畫家沒有幾個正經東西,就好畫光屁股的女人。”白舒娜恨恨地說,情緒卻明顯緩和下來。

郭煌聽了,心裏暗暗有些好笑,對這個曾和自己有段戀情而終於成了別人老婆的少婦,他多少還是有點依戀的。舊時的戀人成了今天的情人,他又不能陷得過深。因而便解釋道:“我能忘了你嗎,真是的,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嗨,我要讓你看看灑家這些天幹了些什麽。”

說著,郭煌把她引到店堂後面一間狹窄的畫室內。只見房間裏一片狼藉,堆滿了畫具和五顏色六色的顏料,地上還汙漬斑斑,活像一處手工作坊。隨著白舒娜目光所及,她突然打了個激靈,用力揉了揉眼睛:因為她分明看到有幾幅壁畫的畫稿放在墻角,其中一幅就是那件被秦館長稱為“東方維納斯”的持扇宮女!

“這東西,你——你從哪裏搞來的?!”白舒娜的聲音像斷弦的琴一樣走了調。

“怎麽啦?這有啥值得大驚小怪的呀?”郭煌莫名驚詫地問道。

“你不知道今天博物館出了多大的事情,是塌天的大案子,十五件唐代出土壁畫被盜!你郭煌吃了豹子膽了,啥錢你不能去賺,知道你摻和到啥事裏去了嗎?!”

“你說啥?我這畫和博物館的藏品有啥關系?看把你嚇的,我一不偷,二不搶,靠手藝掙錢。你啥時候也成了警察了。”

“郭煌,我可不是給你開玩笑,這樣本到底是誰給你的,這可是蹲監獄、掉腦袋的事兒呀!”白舒娜變得心急如焚,“是不是秦……”

郭煌將手一擋,捂住了對方的嘴巴:“你不要問,說了你也不認識。”白舒娜聽了這話,反而更為擔心了。

“這畫的事兒你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說,趕快收起來,公安局正在裏裏外外查線索,就差掘地三尺了,你可千萬不要惹上麻煩。”

郭煌剛要答話,店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白舒娜的臉色立刻變得煞白。

郭煌三步並作兩步朝外走,打開店門時,只見門口立著一個裝束考究、氣質典雅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