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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兩天,上了銬子的羅海吃飯要人喂,解手讓人解褲帶,痛苦不堪。瘦個子悄悄提醒他,這些人是受人主使要毀他的,待在這裏要吃大虧。

這天晚上,門被打開,躺在鋪板上的羅海看到進來一個五十多歲的看守幹部,發現羅海的背銬,十分震怒。令人立即開鎖。“秦始皇”帶著畏懼的口吻說:“報告張幹事,這可是劉看守銬的,我們不敢動。”

姓張的看守給羅海開了鎖,幫助他搓揉紅腫的胳膊,還分別把號內的人一個個叫去訊問,立即《文!》覺得此《人!》事蹊蹺,很《書!》快將羅海《屋!》調了號房。可就在當天下午轉號房的時候,劉一兵又把羅海叫到了辦公室,好言勸慰一番,並且說昨天下午家裏有人給他送來了衣物用品。羅海接了東西來到新號房,沒想到冤家路窄,又和金島分局的刑警隊長卓越作了鄰鋪。

羅海認得卓越,還是在大猇峪的械鬥時,那天爆炸崩塌的巨石砸在他的腿上,在醫院截肢後,卓越曾找他詢問過情況。多年來,他對警察的成見,還是緣於那次被當成通緝要犯被誤抓,但僅此原因,還不足以驅使他與曲江河那場交惡,這其中還有更深的一層緣故。可無論如何,他都最終斷送了對方的大好前程。他知道警方不會饒過自己。因此更與警察勢不兩立。如今與警察關在一起,他很快被可怕的念頭攫住了:卓越說不定就是警察們下的撚子,貓鼠同籠,需要處處提防,連說夢話都需加著小心。因此,待到熄燈卓越睡熟了,他才把扔在墻角甩的包裹打開來看。

他現在恨透了自己的老婆陳春鳳!

自己被抓起來並不可怕,因為他清楚知道自己身上的事情輕重。可領著條子抓他的,竟是他相濡以沫的親人。這不能不使他怒火中燒,把所有刻毒詛咒都傾瀉在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身上。

湊著月光,他幾下撕開了包裹,發現裏邊除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具,竟還有一雙布底鞋,羅海覺得十分奇怪:因為自己是一只單腳,都是專門訂做的特號皮鞋,妻子應當一清二楚,為什麽偏要送一雙鞋子來給他穿,他把鞋放在手中反復端詳,覺得其中的一只鞋不僅分量重,而且鞋底也比另一只厚得多。他小心翼翼地觸摸鞋底,發現後跟處有些異樣,用手一摳,手指竟觸到了一件冰冷的硬物,原來是一把十分鋒利的刀片,羅海抑制住心內的震驚,把刀片取出。這類刀片他見過,是孟船生經常使用的木工刀。兩人分手那天晚上,對方還用它刻東西。看著刀片上的寒光,羅海登時像陷在汪洋波濤中的小舟,眼看著黑沉沉的巨浪向他湧來。

羅海自幼家貧,兄妹三人與父母相依為命。身強力壯的他從小跟人習武,練得一身功夫。兄弟倆長大後,父母想讓妹妹與人換親,他和弟弟羅江互相推讓,羅江為成全哥哥,只身外出打工,又怕羅海找他,幾年音信皆無,還是同鄉中有人見過羅江在滄海打工。父母就催著尚未完婚的羅海來滄海尋找弟弟,羅海到金島邊打工邊打聽弟弟下落,不想就遇到了大猇峪那場腥風血雨。他的腿被砸斷後,無顏再回原籍,就辭了老家的婚事,每月給父母寄錢。這當兒,是孟船生幫他療傷;他孤身一人,漂泊滄海,又是孟船生給他料理婚事,使自己有了家。就連這條木腿也是孟船生花了幾天時間專門為他打制的。他羅海是個重義氣、有血性的男兒,對在滄海舉目無親的他來說,孟船生的慷慨相助無疑使他感激涕零,覺得無以為報。所以當孟船生要他制造交通肇事搞臭曲江河時,他沒有絲毫的猶豫。可就是有一點,是孟船生無法勉強他的,那就是他對赫連山的忠心。

在羅海的心目中,赫連山自然比不上孟船生,但赫連山是他到滄海的第一個收留者,對於講江湖義氣的羅海來講,他決不可以背棄對方,盡管他明白孟船生拉攏他的用意,但他一直都在奉行雙方都不得罪的原則,直到為赫連山辦完喪事,他才徹底轉向了孟船生。

如今羅海別無長物,最值錢的就是這條命,連自己的女人都背叛了自己,值得為之一死的也就是孟老板了。

被抓捕之前,船生曾和他有一番徹夜長談,對方告訴他,如果被警方抓捕,他的工資由集團每月雙倍發放;如果遭到不測,他的家庭將由集團贍養,女兒改姓孟,他會撫養她成人。根據羅海的貢獻,他還要從員工基金中劃出一筆錢,以他的名義存入銀行。羅海知道,這是他全家幾輩子也花不完的一筆巨款。

望著手中的刀子,他心下已十分明白,這是孟船生安排他自我了斷。如今集團有難,自己理應對得起孟船生。況且一死了之,兄弟朋友們擔心的事會隨著自己的消失化為烏有,而他羅海則在圈子裏成就了義薄雲天的名聲。思前想後,窗外已傳來第一聲雞叫,月亮西落,黑沉沉的天空傳來幾聲鳥啼,像是發出深深的嘆息。他一咬牙坐了起來,摸了摸那刀片,刀鋒在暗夜中成了一道筆直的線,這條線正好了斷此生一切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