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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大局長,這股風可越刮越緊,一幫子告狀專業戶像鱉翻潭一樣,金礦的事情又抖摟出來,有人可在打你的主意呀。”孟船生一邊駕駛著悍馬,一邊向坐在身邊的金島公安分局局長寒森說,“剛才我到區政府,見到了你那兒的小不點兒,混在人堆裏頭打圈轉,也許是聞見了啥腥氣兒。”

“哼,羊群裏跑只兔子,數它小,數它能哩。”寒森冷笑著,“我看這小子野心勃勃,八成是看中了我這個局長的位置,想借這回嚴打整治的機會搶頭功,瞅準機會把我扳倒。這幾天又一門心思往坑口礦洞裏搗鼓,這事兒我知道。”

這台灰綠色悍馬此時停在金島山坳處的一塊坎子上。

“那個小不點兒在搗鼓啥事兒?”孟船生睜圓了一雙大眼。

“這小子鼻子尖,瘋了似的查我帶回來的這幾台車,前天給我建議,要把趙明亮的車禍並在一起查,想翻騰大猇峪礦底下的事兒,據說找到了目擊證人,幸虧曲江河被你擺平了,要不然倆人捆在一起,這王八羔子要翻大浪。”寒森有些心悸地說。

孟船生愣了一下神兒,而後冷冷說道:“那就更不敢大意了。不想法子擺平這些事兒,你老寒輕者卷鋪蓋,重者就得去蹲班房。到時候可誰也救不了你。”

一番話說得寒森有些發毛,他原以為當了公安局長,威風八面,可以把司法權力玩成變形金剛,得心應手地掌控黑白兩個世界。調任公安周長第一天,他就聲稱外行可以領導內行,除了法律不懂,別的他什麽都懂。業務不會玩,可他懂得玩人、玩政治、玩交換法則。可萬沒有想到局面會如此兇險,他一時有些六神無主。

“這一回風可是從上邊刮下來的,來勢不善,要緊的是把住口風。我可以給你開服藥方,你回去溫火細煎,好好治一治有些人的虛熱燥火。”

“是啥好方子?”寒森迫不及待地問道。

“是這麽幾味藥。”孟船生伸出了四個指頭,然後一個一個蜷回去,“叫打擊指揮者,搞掂辦案者,提拔支持者,幹滅知情者。藥引子是砒霜,這叫表裏兼治,我來主外,你主內,千萬不敢手軟!”

寒森深深點頭,正要說話時,猛然聽到腰間的便攜式對講機響起來。

“601,601,01找你有急事,請回答。”這是市局指揮中心在呼叫,01就是嚴鴿。

使寒森大為驚訝的是,此時孟船生的車載台也響起了指揮中心的呼叫聲。他猛然意識到,兩輛悍馬車在組裝時就配置了同頻的無線通訊系統。

“我是601,我是601,我已聽到,01請指示。”寒森不敢怠慢。

“601,601,你現在的位置在哪裏?”嚴鴿的聲音聽上去十分嚴厲。

“01,01,我現在在金島。”寒森含糊應答,心裏一個勁兒罵娘。

“你在金島什麽位置,請回答!”嚴鴿的聲音升高了幾個分貝。

“01,01,向您報告,我現在在金島分局辦公室。”寒森硬著頭皮回答。

“我現在就在金島分局辦公室裏坐著,你究竟在哪裏?”嚴鴿那邊動了怒,已經聲色俱厲。這實際上等於是在全局的公用網查崗定位,市局指揮中心的系統肯定已經給自己確定了所在方位。寒森頭上登時冒出了汗,馬上回答說,“我正在處理一起公務,馬上趕往局裏,詳情當面向您匯報。”

寒森關閉了報話器,正要下車,一眼瞥見了立在石坎邊沿的陌生人,那人正背對著他和孟船生,向石坎周圍瞭望。

“這人是誰,我怎麽看他眼生得很。”寒森警惕地問道。

“噢,那是我澳門的老朋友溫先生,沒有問題的。”

寒森這才下了車子,由於立腳不穩,差點被石頭絆了個跟頭,他回過頭朝悍馬車招了一下手,掩飾窘態地罵著:“他媽的這娘們兒,給我搞起突然襲擊來了!”

他閉上眼定了定神,然後拿起手機給分局歐陽光政委掛了個電話,讓他立即召集中層下部,準備向嚴鴿匯報工作。

寒森心急火燎趕到分局,見嚴鴿和歐陽光等幾個局黨委成員正在辦公室說話,他面帶慚愧向嚴鴿作自我批評,說自己預先約好礦上的一個幹部,談礦區嚴打治安情況。嚴鴿擺手制止了他的話頭,說明自己是到區委參加加毅飛書記召集的會議,順便到局裏看一看。

寒森急忙說:“你來得正好,我們的中層都集合起來了,您無論如何跟大家見見面,以後也便於基層的同志向領導報告工作嘛。”

嚴鴿猶豫了片刻,還是答應了,寒森便就前引導,未到會議室門口就帶頭鼓掌,扛攝像機的宣傳幹部不知什麽時候也跟了上來。只聽歐陽政委一聲口令,室內幾十名幹警全部肅立,磕響了後鞋跟,齊刷刷地敬禮,禮畢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