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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越走出政府大院,到對面的人行道邊開啟自己的摩托,正待起步時,身後響起了一聲短促的喇叭聲,回頭一看,竟然又是一台悍馬車。裏邊探出一個熟悉的面孔,向自己做了個握拳的手語,示意他上車。

正要找的人自己送上門來,卓越求之不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副駕駛座位上。

“忙啥呢,神秘兮兮的,喜酒啥時候讓我喝啊?”

“忙正事兒,查趙明亮的死因。”卓越幹脆挑明,看對方作何回答。

“我不是專門交代過你,對趙明亮這事兒不要查了,你咋不聽招呼呢?!”曲江河愕然,在路邊來了個急刹車,把小個子弄了個前栽後仰。

“我是奉了寒局長的令,那天找你請示,沒聯系上。”卓越顯得理直氣壯。

“你胡扯,我問過寒森,他是叫你結案,查趙明亮是你在擅自行動!”曲江河一下子火了,提高了嗓門兒。

“不查清我咋辦結案手續?這些天我一直找你匯報,也想通過領導澄清幾個問題。”卓越沒了平日的謙恭,一副公事公辦的味道。

“卓越,你可千萬不要耍小聰明!我警告過你:趙明亮和這個大猇峪案子連著,脈絡看不清不能下手,你咋不知深淺呢?!”

“過去叫人蒙了,確實不知道這水深水淺。”卓越一步不讓,“趙明亮一家不是死於一般的交通事故,這背後必有陰謀。只有順藤摸瓜,才能查到背後到底掩蓋著什麽東西。”

“這麽說,你已經搞到了背後的東西?”曲江河吃驚地追問。

“差不多。”

“你的證據呢?!”

“會拿到的。”袖珍警察顯得頗為自信。

“能告訴我是什麽事情嗎?”

“那起透水事故。”

“什麽?你在查大猇峪的透水?!”

曲江河的臉色頓時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說,是誰批準你這樣做的?!”

“是你——還有你教過的偵查原則。”卓越霎時認真起來,“這也是我一直要找你的原因,非常想通過老師弄清幾個問題。”

“好哇。”曲江河向他投來極銳利的一瞥。

“趙明亮為啥有你的保密電話?你能告訴我嗎?”

“這很重要嗎?”

“當然,因為直到臨死前他的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你的。在此之前,他還曾給你打過兩次電話,後來,他死了。”

“卓越,在背後查我的腳後跟兒?!私自偵查你的上級,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正因為如此,我才打算找你當面質疑;正是由於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不弄清這些事兒我才吃不下飯,睡不好覺。說實在的,是警察的良心告訴我這樣幹的。”

見卓越擺出了攤牌的架勢,曲江河調了一下坐姿,面對面朝著卓越。

“讓你睡不著覺的事情可以說說嗎?”

“當然。你這台車是誰送的?來路正嗎?”

“所有權是金島區政府的,借給局裏使用,車子手續齊全,難道這還有啥問題嗎?”曲江河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盤,那車發出了公牛一般的叫聲。

“我了解到,除了你這台悍馬,巨輪集團還有一台,加上三台藍鳥王,一共是五台走私拼裝車,而這藍鳥車又和巨宏奇、趙明亮有關,你又怎麽解釋?”

“你的論文我給過滿分,可這次給你打零蛋!你的邏輯思維,已經到了荒謬的程度。照此推理,嚴局長和孟船生是吃一個母親的奶長大的,他們就一定相互勾結嗎?”

“請你不要偷換概念。這裏當然有內在的邏輯,興師動眾去抓邱社會,有意讓巨宏奇喊上趙明亮,明擺著賊喊捉賊,不撲空才算怪事!”

“嘿嘿……哈哈哈。”曲江河仰面大笑,轉而問道,“那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呢?”

“你說過,法律只看行為結果,孟船生是一個典型的黑社會性質組織,你自己可以對號嘛。”

“卓越你記住,法律只相信證據,沒有證據,你所說的這一切都將是有罪推定!”曲江河用錐子似的目光盯死了對方。

“所以我在完善證據。也在克服自己的軟弱,因為現實生活太嚴酷了,連我崇拜的人也守不住自己的氣節。我也知道,時下要保住警察的榮譽是太困難了,香車、美人、金條的魅力太強大了,它可以摧毀一個警察應該堅守的一切美好信念!”卓越終於把憋在內心的話全部吐了出來。

“好小子!真是越師啦嗨。”曲江河眯起了眼睛,像在重新認識這個倔強的小個子,“我記起一個故事,有一天一只老鷹身上中了一箭,當它從空中栽下來的時候,它突然發現,這支箭的箭翎正是自己的羽毛。”

卓越輕輕嘆了口氣:“曲局長,你錯看了我。正是為了師生的情分和我對你的信任,我才給你講這些。悲哀的也應當是我,我寧願希望這一切是我的胡思亂想,寧願是我的失誤因此得罪你,我都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