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火葬場三合一)(第2/7頁)

廢院的半年,讓他在這半年中所做的一切,都變得十分順利。

而在與書青打賭的半年中,殷予懷安排好了一切。

半年之後,賭約結束,他便是要做最後一件事情。

去幽州。

*

在出發之前,殷予懷去了一趟廢院。

說也神奇,一場大火,廢院幾乎全部化為廢墟,唯有院角的一棵樹,勉強留了下來。

殷予懷走近,平靜地看著這棵樹。

這是,鸝鸝當時救活的那棵桃花樹。

一瞬間,他仿佛又看見,鸝鸝跪在地上,輕輕撥開樹上的積雪,然後像是意識到什麽,轉過身,彎著眸沖他笑笑。

陡然想起,從前的一幕幕時,殷予懷並沒有多驚訝。

在這半年中,無論有意或者無意,逃避或者面對。那些回憶,都在他腦海中放映了無數次。他記得他對她的每一個謊,也記得她最後輕笑著轉身離開。

記憶的最後,總是那場通天的大火。

他甚至沒有來得及看見那場大火,鸝鸝留給他的,只是滿地的廢墟和一具殘|破的身體。

殷予懷手指靜靜地拂去桃樹上的雪,冬日嚴寒,這棵樹,眼見著就又要死了。

這一次,鸝鸝不在了,沒有人可以救活這棵樹了。

尋來宮中擅長治樹的宮人楊三,宮人也只是嘆氣著搖了搖頭:“殿下,樹不比人,醫不好了。”

殷予懷沒有強求,只是看著這如他一般同樣苟延殘喘於這世間的樹,輕聲說了一句:“那可有法子,再讓它活些時日。”隨後頓了一下,繼續道:“三個月便好。”

宮人楊三猶豫許久,說可以試試。

殷予懷便在廢院中等了宮人楊三一夜,在天剛剛破曉的時候,宮人抹著汗跑過來,口中滿是哈出的白氣:“殿下,有法子了...”

不知為何,殷予懷心中松了一口氣。

許久之後,殷予懷才明白。

只是因為這棵樹,是鸝鸝和他在人世的唯一羈絆,他實在不想看見樹在他之前枯死。

不需要枯木逢春,只是...再陪他三月吧。

從前他答應了鸝鸝,如若有時間,要帶她去幽州看看。

鸝鸝他已經帶不走了,便帶著這棵樹,一同去幽州吧。

他會替鸝鸝,好好地看看幽州的一切。

然後,他便該去陪她了。

*

出發去幽州時,書青前來送行。

前些日子,書青聽從殷予懷吩咐,在朝中制造出了一些事情,便需要一位官員去幽州處理相關的事物。幽州不同於其他地方,幽州王的勢力是皇帝都需要忌憚三分的。若是普通官員去,明面上去,如何都討不得好。

於是,這個任務便順殷予懷心意地到了他的手中。

上面的詔書暗中下了,殷予懷這一趟去得“理所當然”。

書青沒有再同從前一般說什麽,只是看了眼殷予懷身後的樹,悲傷到極致,竟然有些發笑:“堂堂的太子殿下,重回居住了十二年的幽州,便只帶一棵...樹?”

殷予懷眼眸淡淡的:“不是,還帶了一個人。”

書青擡頭,就看見殷予懷望向了船那邊的方向,那邊恭恭敬敬站著一個宮人。

書青:“宮中的?”

殷予懷點頭:“是,那宮人說,他能讓這樹再活三月。”

書青沒有再說什麽,這半年以來,他已經說的夠多了。書青心中明白,他勸不醒殷予懷。

看著船只遠去的背影,書青愣愣地看著遠方,許久許久。

兒時相伴,幽州的十二年,他們一同回到汴京,又是八年。

他看著殷予懷一步步登上高位,一步步在手中攥緊權勢。

算計,權謀,那些曾經與殷予懷朝夕相伴的東西,在這半年之中,距離殷予懷無限地近,卻又距離殷予懷無限地遠。

近是為了離開,遠是離開後的結局。

書青永遠忘不了殷予懷那日的模樣。

殷予懷散著玉白的衣帶,從滿是酒盞的窗台上跌落,最後傾倒在一片酒香之中。

零落的酒,失意的人,四處滿是酒盞,人恍若七分醉意。

他知殷予懷千杯不醉,故而一切都是謊言。

也便知道,殷予懷這半年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某一日的離開。

不止是離開汴京,也不止是離開幽州。

而是,卸下所有包袱,風輕雲淡地離開這世間。

唯有殷予懷於這世間風輕雲淡,才是...去尋他心中的那個人。

書青看著船只慢慢飄遠,他看見一棵幹枯的桃樹,在他眼中晃啊晃,晃啊晃,仿佛下一刻,便要落下來粉色的花。

*

從宮中帶出來照料桃樹的宮人,名為楊三,最初有些害怕殷予懷。

那是皇城的太子殿下,是大殷的儲君,本該是他一個小小的樹奴一生都見不到幾次的貴人。但是如今,他楊三卻和這位貴人在同一艘船上,還要一同去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