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一次醉酒的人,會有種非常奇異的飄然感受。

仿佛身體都不再屬於自己,靈魂想一飛沖天,身體卻成了個拖累,又難受又沉重,不知如何才能擺脫。

睢晝微微啟唇,呼呼喘著氣,艱難地眨著眼。

點星想把他扶到床上去躺著,睢晝卻不肯。

他花了一會兒功夫,好似重新適應了自己的四肢和嘴巴,一手擋開點星,問道:“公主呢?”

點星訝然:“殿下還在底下吃飯呢。”

睢晝“哦”了一聲,又不說話了,默默看著虛空。

點星拿手帕給他,他會擦臉,但別的就不會了,把手帕拿在手裏攥著,一聲不吭,默默地忍著難受。

忍不住了,就又擡頭問:“公主呢?”

點星只好又回答一遍。

如此重復四五次,終於門外長廊上響起腳步聲,睢晝高高地揚起脖子,目光直直盯著門外。

點星也趕緊跑到門邊去看,恰巧看到殿下身邊侍女的衣擺蕩進了門裏,便回來稟報睢晝道:“殿下回來了。”

“哦。”睢晝聽了這個消息,又好像沒什麽反應似的,演了咽喉結說,“渴。”

點星趕緊給他倒水。

水杯送到嘴邊,睢晝卻不喝。“嗯”了一聲,尾音上揚,扭開頭去,並且質疑地看向點星:“你不去告訴殿下麽。”

點星又傻了。

渴了就喝水好了,為什麽要告訴殿下呢。

點星就問他,為什麽要去找殿下,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麽囑咐。

睢晝難受地皺起眉,只說:“渴。”

點星沒辦法,跑到隔壁去,踮起腳看到了公主殿下,同她說了這件事。

鶴知知正在拆著頭上的珠花。

她捏了一個簪子在手中,動作一頓。

“國師……怎麽了?”

點星也很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是自家國師,又有什麽辦法呢。

只好小聲又重復了一遍:“大人說,他口渴得緊。”

鶴知知猶疑了一下,打個手勢叫綠枝稍等,便帶著半散的發髻走到桌邊,倒了一杯茶水,遞給點星。

點星其實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麽做,端著那杯茶水抓耳撓腮了一陣,又跑回隔壁去了。

這回再把水杯遞給睢晝,睢晝倒是曉得要喝了。

他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一口喝完,又把杯子推回給點星。

點星捧著杯子心想,這雖然是殿下那邊的杯子,但都是客棧的,跟這邊的也沒什麽區別,而且還被大人喝過了,就不用特意去還了吧。

殿下如果要的話,就再讓店小二送一套新的就是了。

於是點星把杯子放到了桌面上,睢晝的目光緊緊盯著他的動作,立刻變得不贊同起來。

點星問他怎麽了,他動了動舌頭,卻表達不出來。

只氣悶地獨自坐了一會兒,又說:“頭暈。”

點星捋起袖子,要給他按按太陽穴,睢晝卻又一偏頭,躲開了。

這回點星已經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了,不用他問,直接出門跑去了隔壁,又將國師大人所說的“頭暈”二字原原本本告訴了殿下。

鶴知知頭上的珠花已經拆完了,綠枝正給她解著發髻,一邊揉一邊放下來一些,這樣就不會扯得頭疼。

聽完點星的轉述,鶴知知也有些憂慮起來。

轉頭看向福安,問道:“隨行帶的禦醫呢,請他替國師看看。”

福安彎腰道:“李太醫還在治那痢疾的夥夫,這會兒只怕是來不及。”

治完痢疾,要燒艾草,還要換一身衣服,折騰下來,說不定睢晝早就酒醒了,何必去耽誤那夥夫的治療呢。

鶴知知低著眉,還是不放心,問道:“他還說了別的什麽沒有?”

點星搖頭:“沒有,就只說頭暈。殿下,你給個指示吧,我、我不知道怎麽辦。”

畢竟是第一回 見國師這樣。

鶴知知嘆了口氣,只好教他用自己平日治頭暈的法子治睢晝:“你拿幾片薄荷葉,給他聞一聞,在太陽穴、眉心等處揉一揉,可能會好些。”

點星點點頭,去找店小二要薄荷。驛站裏剛好有,點星拿了一些跑回房間,要給睢晝按揉。

睢晝看見薄荷葉,不喊頭暈了,也不叫他揉,只是把薄荷葉接到手裏來,捧在手心看著。

點星撓撓臉蛋,雖然國師一時之間還沒說話,但似乎有種直覺告訴他,還沒完,還不能走。

果然,過了沒一會兒,睢晝又說道:“想吐。”

點星點點頭,頭暈的下一步可不就是想吐麽,這都很正常的。

他勸國師大人好好休息,睡著了就會舒服了。

睢晝卻執拗不聽,又質問道:“你不去告訴殿下嗎?”

點星一個頭兩個大,實在是搞不清楚:“殿下身邊沒有太醫,告訴她,也、也沒有用呀。”

睢晝趴下來,抱著椅背,臉壓在上面,無神道:“你要告訴殿下,我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