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2/4頁)
樂飄飄地想了半晌,終於聽見裏面公主的傳喚聲。
曈曈連忙端著姜湯進屋。
看見公主還衣冠楚楚地站著,隔國師也還有一段距離,惋惜地無聲嘆了一口氣。
鶴知知接過,放在桌角。
“今日,是我無理在先,請你不要見怪。”
點星闖入後,睢晝臉上的紅暈就已經慢慢平復了下來,便淡淡應道:“當然不會。”
“既然母後要我修行,這些日子,我一定會潛心靜修,謹遵國師大人的吩咐。”鶴知知低頭行了一禮,以示誠心。
睢晝微微蹙著眉。
為何他總隱約有種感覺,知知到月鳴殿來,並不像他一樣開心。
姜湯送到,鶴知知便離開了,一切都非常得體,非常完美。
她暗自加快腳步,緩緩呼出一口氣。
睢晝對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直到門外只剩飄飛的細雨。
點星從國師大人背後冒出頭,慢慢地挪出來。
“大人,殿、殿下走了。”
“嗯。”
點星糾結了一會兒,小聲問:“大人,你們方才在說什麽?”
睢晝回過神來,隨口答道:“嗯,閑聊而已。”
“真的沒說什麽不好的東西嗎?”點星狐疑。
睢晝默了默,擡起一只手捂住發燙的耳朵,淡定地直視點星,一派光風霽月:“真的。”
“好吧。”點星相信了,卻還是站在一旁,磨磨蹭蹭的沒有走。
“怎麽,還有事?”
“大人。”點星挨著睢晝身邊坐了下來,“你以前,有沒有想過自己的父母?”
睢晝擡起眼,看了看前方逐漸黑下來的天色:“沒有。我在將龍塔裏出生,從來不知父母名諱,只知道他們獲得了一顆夜明珠的賞賜。歷任國師大都如此,怎麽會去想起沒見過面的人?”
其實這話並不完全真實。
世人說,血濃於水,就算是沒有見過面,能完全不想起親生父母的人大約也很少。
但睢晝確實從來沒“想念”過,偶爾腦海裏的念頭轉到這上面,也會很快地轉開,就跟想到了路邊的一棵樹,風吹過的一粒灰塵,沒有什麽區別。
大約他天生親緣就淺。
所以哪怕是後來對著唯一的師父,他也並沒有太濃烈的情感。小時候甚至連表情都匱乏,師父總說,他是個漂亮又呆板的瓷孩子。
“噢。”點星又坐得與睢晝貼緊了些,動作有點像小時候,喜歡靠在睢晝的背上,腦袋抵著他的肩膀,“哥哥……大人,我在想,我的母親是什麽樣子。”
睢晝身上微僵,反手摸了摸點星的腦袋。
點星又靠了一會兒,有點暴躁地站了起來。
“哎!我已經十一歲了,為什麽還在想娘親。太可惡了。”
點星轉來轉去,跺了幾下腳,崩潰地揉揉自己的臉,好似難以接受自己這樣孩子氣的行徑。好不容易調整過來後,點星又昂著腦袋,沒事人一般道:“大人,我再去取一壺熱水來。”
撿起銅盆出門,點星才忍不住,偷偷又摸了下被公主碰過的手背。
屋中,睢晝喉結輕輕滾動。
點星被師父帶上將龍塔時,還是個繈褓中的孩子,整日只知道哇哇大哭,哪裏曉得認人。
後來師父逝世,月鳴殿中亂了好一陣,睢晝不放心,便日夜把點星帶在身邊養著,點星竟漸漸開始曉事,吐著泡泡喊他哥哥。
再長大一些,點星學的詞越來越多,不知道哪個宮人教他“爹”、“娘”,小小的點星便混著亂喊,一會兒對著睢晝喊爹爹,一會兒又冒出一句哥哥。
如此混亂了好幾年,睢晝嫌他太笨,糾正了十數回都無效,幹脆隨他去。
直到點星六七歲時,為了想要在眾人面前突出睢晝的威嚴,不論走到哪裏,都主動叫他國師大人。
但習慣是改了,潛意識和記憶卻不會改。有一回點星生病,在床上發著燒,睢晝去看他,被他抓住小指,迷迷糊糊地喊哥哥,又小聲再小聲地喊爹爹。
那時的點星已經受了啟蒙,當然很明白只比他大七歲的睢晝絕不可能是他的爹爹,這一句咽在喉嚨裏的“爹爹”,大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喊誰了。
睢晝收回目光,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就寢時,鶴知知摸索著不熟悉的床榻,坐在榻邊,一時有些發愣。
夜雨已經停了,明月慢慢從雲後露出半個身形。
將龍塔不愧是高塔,這月亮都比在金露殿時看到的要大一些。
外面一陣喧鬧,鶴知知走出去看,竟是幾個小廝把門板卸了,搬進來一張雕花大床。
曈曈正倒退著給他們引路,看見公主忙叫道:“殿下躲一躲,別被磕到了。”
“這是在……”
鶴知知瞪眼看著那張大床。
竟與她寢殿中常睡的那張一模一樣。
房裏原本那張床被擡了出去,折騰了許久,總算是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