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4/4頁)

如此寶貝疙瘩當然是不管磕了碰了哪裏都叫人心疼得緊,也難怪無論是他身邊的點星,還是外面那幫篤信月鳴教的大臣,都護他護得跟眼珠子似的。

鶴知知扯唇笑了笑:“不想聽別的,不如……”

鶴知知背過手轉身看睢晝:“先生,你給我講講,什麽叫做‘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睢晝偏過頭,溢出輕輕的笑聲。

他當然記得這句經文。

上一回到金露殿給知知講經就是講的這句,聽經的人卻全程跑神,完全不知道他講到了哪裏。

之前睢晝會不高興,因為覺得公主只是捉弄他,心思並不在他身上,所以連他說什麽,都沒有用心聽。

但現在,睢晝已經明白,那時的自己實在是因為懵懂無知而大錯特錯。

知知從來不喜歡冗長的經文,可她寧願忍受著這樣的枯燥乏味也一定要他過去,其企圖難道不是昭然若揭?

自然,是圖他。

睢晝抿唇一笑。

現在再回憶起那時,自有一番甜蜜滋味湧上心頭。

他柔聲道:“你如今,想知道了?”

鶴知知點點頭。

她撿了張椅子坐下,實在是不想正經上什麽課,幹脆閑聊一會兒也好。

睢晝又問:“那,你是想聽經書裏的注釋,還是我給你解釋。”

鶴知知慌忙擺手道:“千萬別念那書裏的東西,不然我一定昏昏欲睡。”

又不能真的睡著,煩人得很。

睢晝點點頭表示理解,左右看了看,拿起一顆洗凈的桑葚,放在手心裏,攤到鶴知知面前:“你看,這是何物。”

鶴知知低頭看了一眼:“桑葚。”

睢晝點點頭,又叫她閉上眼:“現在,我手裏握著的是何物。”

猜謎?

我必不可能輸。

鶴知知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飛速地看了一眼,確定睢晝並沒有換掉手裏的東西,便信心百倍道:“桑葚。”

睢晝無奈地笑笑,從懷中取出一條幹凈的巾帕,疊起來覆在鶴知知的眼上。

“重新說。”

鶴知知不滿地無意識微微嘟起嘴。

看不見還要她說。

萬一他耍詐呢?

鶴知知猶豫了一會兒,說道:“不出意外的話……還是桑葚?”

“嗯,它是不是桑葚,已經不要緊。”睢晝卻道,“無論它是桑葚,還是山楂,它在你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具體的模樣。”

“但是你看見的,便是真實的嗎?同一樣東西,有人覺得美,有人覺得醜,這件東西本身,有美醜的定義嗎?”

鶴知知聽得入神。

“若你面前有一朵花,你見那嬌花粉嫩,真是因為花長得可人嗎?”睢晝又提問。

“當然是了。”

“那,若是那朵花上爬滿了飛蟲,你依然喜愛嗎?”

鶴知知不由得呲了呲牙:“不,當然是覺得可怖。”

“那好,若是天色暗淡,四處無光,那花幹幹凈凈的,擺在你面前,你會贊它美麗嗎?”

鶴知知為難道:“我都看不見,如何知道它是什麽模樣。”

睢晝彎唇笑了笑。

“正是如此。一朵花惹你心喜,並不是因為它本身美麗。而是因為日光照在其上,再落入你眼中,你眼看它美,便是美的。”

“花有繁盛之時便有凋零之時,它若凋零枯萎,化作一灘軟泥,於它而言不過是固有的宿命,在人的眼中卻成了肮臟、悲劇。”

“它哪怕永盛不凋,卻身處黑暗之中,便也不會被稱為奇跡。”

“世間的事物都是如此,萬物皆空,色是空的幻象,而有情眾生往往沉溺在表象之中。”

鶴知知眼覆巾帕,聽得微微張開嘴,半是訝異,半是深思。

“五感都是如此,除了看,嗅、聞、聽、嘗,都是一個道理。”睢晝手裏還撚著那粒桑葚,俯身一手撐著椅子扶手,一手將桑葚遞到鶴知知唇邊。

鶴知知順勢咬下,朱唇黏連著慢慢分開,靠得近,幾乎能看得清楚那軟嫩的唇瓣是如何彈動。

一半桑葚陷在齒間、壓在唇上,另一半被捏在睢晝指間。

溫暖的氣流在指腹上竄動,桑葚被咬破一個口子,汁水也流到了指腹上。

鶴知知眼前的巾帕動了動,掉下一個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