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第3/5頁)

不光是被捅傷、燒傷的地方在疼。近些日子,裴渡總覺得心臟很悶。有時候,他深夜輾轉反側,大半邊身子都疼得抽搐,經常睜著眼,側躺著,瞪著床的方向,直到天亮。

在很短的時間內,他就瘦了一圈。

裴渡不明白自己怎麽了,惱火地運轉了幾周靈力,也沒發現身體內部和金丹有什麽問題。

可那種綿綿不息的空虛和痛楚,就是一直斷不了。

某日,裴渡醒來時,覺得頭很疼,臉頰滾燙,才意識到自己發起高熱了。

他終於找了荒郊村子裏的赤腳大夫,向他們買藥。回程時,在林間小路與幾個村中婦人擦肩而過。裴渡忽然想起了什麽,攔住了她們。聽不懂她們的鄉音,他就比劃手勢,有點笨拙地買了一堆女人塗臉用的香膏。

除了買香膏,裴渡還弄了點修補房屋的材料回去。糊上了破掉的窗紙,還修好了門。這樣的話,他出門時,就可以鎖起房間了。

不僅如此,他還重新鋪了床。把秦桑梔躺著的那件他的外衣,換成了正兒八經的幹凈暖和的被褥。

蹲在床邊,認認真真地給她臉上幹燥的地方塗上香膏。再坐在燭火下,托著腮看她。

聽說,龜息氣功,最長只能保持七七四十九天。

裴渡從來沒聽說過她練過這種東西,但他刻意讓自己忽略了這一點,固執地抱著一份荒謬的希望——最近他的心臟老是痛,吃藥、運轉靈力調息也沒用。也許,只要等秦桑梔醒了,弄清楚“她究竟喜不喜歡他”這個問題,問她是不是給他下了什麽蠱,自己就能不藥而愈了。

這麽一想,裴渡的心情就詭異地好了幾分。

對四十九天後的結果翹首以盼,在閑下來時,裴渡除了照顧一具屍體,給她擦臉、抹香膏,就是研究那日的青銅法器。

這個法器,可以讓裴渡隨機地看見身邊人遇到的事,以血為媒介,即可觸發。只不過,觸發是有間歇的,不能一直用——這還是裴渡一次次地用自己的血去嘗試,摸索出來的規律。

裴渡隱約覺得自己不該沉迷這玩意兒。可他完全控制不住。

這個青銅沙漏,並不是每一次都讓裴渡看到指定的人。

雖然裴渡告訴自己,他只是無聊,不是為了看見活著的秦桑梔。但若進了幻境,看見的不是她,那天醒來,他又會極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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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等,就等到了四十九天後。

那日,裴渡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換了件幹凈的衣服。從白天到黑夜,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床邊,耐心地等著床上的人睜開眼。

但所謂的“假死復活”,本就是毫無根據的推論。

枯坐到了翌日天明,他期盼的事,根本沒有發生。

裴渡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他猛地起身,雙腿已經麻了,可他不管,抓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劃著。翻來覆去、甚至有些神經質地把日期又數了一遍。

沒有錯。

四十九天已經過了。

秦桑梔沒有假死。她就是死了,早就死透了。

一天一夜,枯坐至今,一無所獲。裴渡餓得惱火,就提著一個木桶,去溪邊捉魚。

這些日子,他的胃口一直不太好,不管吃什麽,舌頭都淡淡的。本該多放點鹽,但裴渡卻詭異地保持了以前和她一起捉魚時的習慣——以前是因為沒鹽,不得不吃沒滋沒味的魚。如今是什麽都有了,也要刻意守著過去的習慣。

一月,瀘曲附近已經下起了雪,應該快過年了。

荒郊的河流也結了一層薄冰,魚在底下遊得很慢。裴渡孤零零地坐在河邊,生了一個火堆烤魚,看見魚皮已經燒得金黃金黃,漸漸心情又好起來了,保持著笑容。

吃著吃著,他的目光又習慣性地掠向了對面的位置。

那裏空空如也。

仿佛被什麽刺到了眼,裴渡若無其事地轉開目光,望向對岸,發現那邊今天多了個雪人。

不知道是不是附近村子的小孩來堆過雪人。這雪人由兩團一樣大的雪組成,坑坑窪窪,堆得特別醜。臉上的眼鼻唇是幾塊黑色石頭。兩側手的地方各插了一根樹枝。樹枝上的末端還滑稽地穿了一個紅包封袋。

裴渡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小金虎和玉墜。

看來是真的快過年了,連個破雪人也有紅包收。

這麽想著,他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可慢慢地,這道笑容就是一凝。

突然想到,這麽醜這麽好笑的雪人,秦桑梔已經看不到了。

如果她在這裏的話,會說些什麽呢?會一起樂呵呵地笑,還是拉著他,也在旁邊堆一個雪人?

還有現在烤著的這種沒滋沒味的大白魚。還有夏天時,他們一起去溪邊泡的那些肉紅紅、多汁又香脆的甜西瓜,在村鎮裏沽的酒,她再也嘗不到了。

往後的每一個春夏秋冬,大時大節,也不會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