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第4/5頁)

裴渡輕微地抖了抖,狼狽又有些兇狠地低下頭,大口咬著烤魚,仿佛滿不在乎。

吃得太急,有點想吐。

但再也不會有一只手拍他的背,讓他慢點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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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裴渡又情不自禁地拿出了那個青銅沙漏,放了點血。

但沒有等到幻境降臨,他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不知道是遲來的幻境還是別的什麽,慢慢地,裴渡睜開眼睛,看到了一片夜空——夾在冷巷裏的一線狹窄的天。燈火與人聲,都那麽地遙遠。

辨認了好半晌,裴渡才發現,這裏是自己第一次遇見秦桑梔的地方。

那時候,他正在被秦家的人搜捕,從青樓翻了出來,倒在了空無一人的長巷裏。一睜開眼,就看到了秦桑梔蹲在自己面前。

這是和她有關的幻境。

裴渡模糊地想,竟有了幾分舒心。

只是,按照先前的例子,幻境應該與現實完全一樣。為什麽他都睜開眼了,卻沒有看到秦桑梔?

也許她遲到了。

裴渡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沒有挪動半寸,老實地等著她出現。

但等啊等,一直等到了他渾身都疼了,疼得快死了,抻直了脖子,不斷著急地往巷子外面張望,她也一直沒出現。

也許是對他失望了,也後悔撿他回家了。這次,秦桑梔不來了。

裴渡渾身發冷,如墜冰窟。一種深切的恐懼,如潮水一樣淹沒了他。

如果這天夜晚秦桑梔沒有出現,那就代表著他們從來沒有相遇過。連他偷來的那三年多的時光,都是假的。

條件反射地,裴渡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果然,什麽都摸不到。

他兇狠地一咬牙,按捺著心底的恐懼和委屈,撐著地,硬是爬了起來。

這個幻境肯定是出了錯!

沒關系,他知道秦桑梔住在哪裏。她不來的話,換成他去找她也是一樣的。

她心腸很軟的。倒在她前面,他就不信她會不管自己。

幻境終究對他仁慈了一次,裴渡才一坐起,眩暈了一下,就發現周圍的景象又變了。變為了他躺在床上,置身於熟悉的房間裏——正是過去那三年多,他在秦府所住的房間。

床邊坐了一道輪廓模糊的身影,牽著他的手,低頭望他,仿佛有些無奈,輕嘆一聲:“這才多長時間,你怎麽就成這樣了?”

她的手是溫暖的,語氣也一如往昔,比任何一次都真實。

仿佛中間什麽壞事都沒發生過。他們依然住在瀘曲的家中。秦桑梔只是出了一趟遠門,如今回來了。在她叫醒他前,他正在做噩夢,噩夢裏的秦桑梔沒有來接他回家。

裴渡眨了眨眼,有點懵然地望著她。突然,往前一挪,抱住了她的腰。

她沒有反抗,握住他的手,給他把脈,低聲說:“奇怪,你的病應該已經好了呀。怎麽臉色還這麽難看?”

“不知道。”裴渡收緊了手臂,聲音悶悶的,非常不講理地說:“肯定是因為你。”

被他抱著的人沒說話。

裴渡也沉默了一下,忽然低落地說:“我的玉墜和小金虎都不見了。”

她摸了摸他的頭:“不見了也沒辦法呀。有些東西,只會給你一次,不會有第二次了。”

這句溫柔又透露出無盡殘酷的話,終於刺破了夢境。

裴渡在破舊的客棧裏醒來。

才發現,他懷中的沙漏,原來從一開始就沒有啟動過。

他只不過是做了一個夢中夢而已。

夢醒,就一切成空了。

裴渡唇頰泛青,按住了胸口。那種綿延數月的疼痛和絕望,在這一刹那,突然以數倍之烈湧來,令他痛不欲生。

刀子剛捅進身體的時候,還能談笑自若,絲毫不覺得疼。

敞著血糊糊的傷口,一直活著。

直到刀子抽走了很久以後,那遲鈍了很久的痛意,終於在這時,後知後覺地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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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寂寥的冬天,幾人歡喜幾人愁。悲歡悔恨,貪嗔癡怨,個中滋味,只有自己明白。

在農歷新年前夕,聚寶魔鼎在姑蘇附近出現,魔修們的又一場競價拍賣會開始了。

本以為,這是一場和往年無異的拍賣會。孰料,今年卻出了一件頗為駭人聽聞的事。

按照聚寶魔鼎的規矩,莊家之位,往往都會交由勢力大、資歷老的魔修來輪流擔任。而這次負責坐莊的大魔修,連同其手下,竟在拍賣會期間,慘死在了休息的偏殿裏。

看得出來,他們在死前,受了諸多酷刑。

從他們傷口形狀,可看出那刺客的武器頗為獨特,比劍刃更薄更短,像是某種薄銳的東西——譬如扇子所切割出來的。

消息傳出去後,眾說紛紜,為情殺人、為錢財殺人的說法都有。也有一些自詡知情的人說,這個大魔修生前修煉時常用活人做爐鼎。他那狗腿子手下,為投其所好,常在外面物色人選。不幸被捉回來充當爐鼎的修士,最後都非死即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