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為君丹青台上死(十六)(第2/3頁)

他將謝琢兩人安頓好後,就急匆匆背上藥箱子坐堂去了,謝琢站在門邊看他遠去,阿鉤坐在房間的床榻上,用茫然又異樣的眼神望著三郎君的背影。

三郎君……是如此善於精微言辭的人嗎?他好像什麽都沒有說,但是怎麽鐘大夫就自覺主動地要帶他們回家來住、又要為他們保密了?

“我們在這裏停留幾日,等你的傷大略好轉,便啟程南下。”

謝琢回過頭,一反方才與鐘大夫說話時那種略帶青澀的語氣,聲音平靜。

阿鉤聽見命令式的語氣,本能地低頭應聲:“是。”

“這幾日,你不要出門,我也盡量不會露面——只怕那些追蹤的人,已經到了這個鎮子上了。”

阿鉤悚然一驚:“什麽?!”

“只要他們不是傻子,就會知道要憑借馬力沖到這些關隘鎮口來蠹堵我們,被堵到也是早晚的事,但這種追殺謀命的活兒好說不好做,他們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強闖民居搜索殺人,所以只要我們不出去,他們多番巡視等待之下一無所獲,自然會懷疑我們是不是走了別的路。”

謝琢的語調很淡,似乎並不覺得和一群殺手住在這麽近的距離有什麽值得害怕的。

他這樣的態度也讓阿鉤漸漸平靜下來:“一切聽郎君囑咐。”

正如他所言,接下來幾天一切都風平浪靜,總能聽見門外有喧囂之聲,偶爾有人上門討水問路,鐘大夫不在時他們就假作院中無人,鐘大夫在時就由他出去應付,倒也沒出什麽事情,上門的人似乎真的就是偶然路過的行腳者,來的快速走的也利落。

等到了第八天,阿鉤腿上傷口的皮肉已經愈合得差不多,勉強能依靠木杖行走路,謝琢與鐘大夫出門為一位山民看診——居住在人家家中也不時白住的,更何況還有阿鉤的藥錢,謝琢是被流放至此的,身無分文,阿鉤帶的銀錢也不多,長久下來早就一幹二凈了,於是謝琢就幫鐘大夫打下手以抵償資費。

畢竟時謝家培養出來的玉樹芝蘭,不說精通藥理,做個鄉野大夫的助手可是綽綽有余了,鐘大夫還從謝琢口中學到了許多京城名醫的行醫訣竅,盡管只是寥寥數語,卻讓他如獲至寶,直呼過癮。

謝琢早起與鐘大夫辭行,鐘大夫再三挽留不得,只好請他最後陪同自己去看看一個病患的疑難雜症,據說這病他看了幾次都看不出名堂,若是再找不出病症,就只能任其自生自滅了。

謝琢跟鐘大夫出門,阿鉤一人留在家中等候,慢吞吞地打理行李——說是行李,其實就是那一只鼓鼓囊囊的包袱。

門外忽然傳來了喜悅沸騰的歡聲笑語,似是有許多女子結伴而來,她們挨家挨戶敲門,喜氣洋洋的聲音傳得大半個巷子都聽見了,阿鉤怔了一下,側耳去聽,發覺是一戶行腳商人要嫁女兒,借著這個地方辦宴,依照商人家鄉的規矩,新娘子出嫁前一日要和女伴們挨家挨戶討喜封,一家討一件,不拘是什麽小玩意,討來的數目越多,新娘子出嫁後的喜氣福氣就越多。

鐘大夫隔壁兩家都是空屋,女孩子們敲了許久的門都沒人應,竊竊私語一會兒後就轉向這邊,開始敲鐘大夫的院子門。

阿鉤臉上露出了猶豫之色。

“這家也沒有人嗎?”

“可是門口有晾曬的衣物呀,是不是沒有聽見?”

“這條街討的不多,要是再沒有,那就不夠了……”

女孩子們的聲音溫柔低婉,音量不高,但是在只有一墻之隔的屋子內還是能聽得清清楚楚。

“那可怎麽辦呀……阿婉的姑家可看重這個了,萬一阿婉討到的喜封太少,指不定她們以後要怎麽陰陽怪氣阿婉呢……”

阿鉤忍不住站了起來,在床邊站立了一會兒,彎腰從包袱裏掏出一枚錢幣。

這是他的弟弟阿背寄回來的軍錢,他把大部分都給了三郎君,只留下這一枚做個念想。

不過若是能幫到一個人,那阿背應當也會高興的……

他到底還是記著三郎君的叮囑,只將門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足夠一只手伸出去,將那枚軍錢遞出去,壓低聲音照方才聽來的習俗說了句吉祥話:“百年好合。”

那枚軍錢被拿走了,門外的女孩子們發出了喜悅歡樂的歡呼,阿鉤也感同身受似的輕微笑了一下,擡手就要合上門,一只溫熱柔軟的手卻握住了他的手腕:“多謝這位大哥……姊妹們,大哥請我們進屋裏去歇息喝茶呢。”

阿鉤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女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驟然提高:“我正好渴了,你們有沒有帶果子呀?”

“我這裏有竹筒,可以用來灌水,大哥你家的水缸在哪裏?啊,我看見啦,謝謝大哥!”

黃鶯般清脆的聲音此起彼伏,蓋住了阿鉤的質問,門扉被擠開,十二三名青春妙齡的女孩子帶著過分高亢熱烈的笑容一擁而入,走在最後的女孩子慢條斯理地合上了門,一進門,她們就迅速分成兩隊,一隊沖入房間查看,另一隊則盯住了阿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