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章合一) 全在她一念……(第5/6頁)

於是,“失蹤“多年的樂安公主,和先皇留下的唯一的子嗣,被風光迎回京城,入主皇宮,重新成為皇城的主人。

之後的第三年,時隔數年之後,朝廷才終於重開春闈。

那一年,是臻臻——不,是樂安親自主持的考試。

在人潮湧湧中,在無數黑發或白發、錦衣或布衣的學子中,她一一查看,仔細尋找,終於,在看得眼睛都累了的時候,看到那張臉。

齊庸言。

已經比當初沉穩凝重許多,但仍舊還是青年的青年,正在人群中看著她笑。

她也對著他笑。

仿佛又回到當年,他在昏暗的天光裏看書,在黃土上寫字,她問他為何,他說等到戰亂結束,要一展所學,考取功名,然後要用這一身所學,為江山、為百姓敬獻綿薄之力……

如今,這江山仍然凋零破碎,岌岌可危。

然而,終究已經比過去好了。

她還在,他還在,還有許許多多的人也在。

那麽,終有一天,這江山,終究會如她所願,亦如他所願,更如,天下人所願。

*

樂安沉浸在過去裏,許久沒有說話。

齊庸言也不催她,就仿佛過去那樣,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時,他不說話,也不做什麽,只在一旁靜靜看著,陪著她,等她自己過去。

而他也知道,她不會允許自己沉溺在這種狀態太久,事實上,除了初見時,他便再也沒有見過她那樣失態。

重逢後的李臻臻,或者說樂安公主,幾乎再不曾在他面前露出過一絲真正的軟弱。

她和他記憶中,那個月夜裏,抱著稚兒,散發亂衣,楚楚可憐,滿身狼狽倒在他懷裏的姑娘,仿佛已經不是一個人。

她堅強,她達觀,她活潑,她嬉笑怒罵,她用弱小的身軀,撐起當時還只是孩童的聖人頭頂的一片天,更撐起大梁江山的一片天。

可他卻總還記得初見她時的模樣。

他也總還記得,因為他的無能,因為他護不住她,她才會說都不說一聲,悄然離開他的世界,才會變成後來那樣,讓他無比心疼的模樣。

他幼承庭訓,苦讀詩書,時時刻刻聆聽聖賢教誨,可是,沒有哪一個聖賢教過他,要把江山社稷,壓在一個女人的肩上。

她應該無憂無慮。

她應該養尊處優。

她應該像羽毛華美的鳥兒,養在最漂亮的花園,風吹不到,雨打不著,外面的風雨,就由他來替她擋去

他是這樣想的。

可是。

似乎直到如今,直到此刻。

他才終於發現,他似乎想錯了。

一切都是他想當然,是他自以為是,是他將自以為好的一切強加在她身上。

他只看到她當初軟弱狼狽的模樣,卻沒看到,她在那樣的處境裏,依舊在努力地做著自己能做的一切,依舊在前路未知時,舍棄了似乎安穩的他身邊的生活,選擇奔赴了更加危險更加艱難的前路。

相識二十載,他卻似乎從來不曾真正了解她,也不曾——

“你說得對。“

二十載後的如今,面對著面前模樣已經變了許多,甚至眼角都出現隱約的細紋,似乎再不能被稱作姑娘的姑娘,齊庸言輕聲說道。

“我沒有相信你,我甚至不曾真正了解過你。“

“所以我失去了你。“

他閉上眼,眼前往事一幕幕浮過。

那一年的春闈,他苦讀多年的努力,終於見了成果,他中了進士,他得了官職,他把家鄉的老母接到京城,他甚至在鼓起勇氣向她表達心意後,終於達成數年來的所思所想,與她結為夫妻。

之後的日子,便仿佛陽光下的泡影。

每一個角度,都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芒,他沉迷其中,覺得一切都完美無缺。

可哪有什麽完美無缺。

看似完美無缺的日子,不過是有人在隱忍,在隱藏。

起初只不過是母親對她的一點小小不滿,不滿她整日留在皇宮,不滿她沒能為齊家誕下一兒半女。

他自然勸慰著母親,幫她說話,可他的內心,又何嘗不是那樣想的呢?

他不想看她在那幽暗深邃的皇宮裏步步為營。

他不想看她心力交瘁地應對世家朝臣的種種刁難。

他不想看到她日日夜夜伏案疾書,寫的字比苦練書法的學子還多,寫到手腕酸痛,手背長包,每每哭鬧著讓他哄。

他更不想時刻提心吊膽,怕某天醒來,突然聽到她被謀害的消息。

“太辛苦就不要做了吧?”她向他撒嬌呼痛時,他哄著她,用開玩笑的口吻如此說道。

可他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他真的不想讓她在繼續那樣下去。

他希望她如他母親所希望的那樣,別管什麽政事朝堂,只需要和他在一起,每日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像其他肆意妄為的公主們那般,只做一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