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章合一) 全在她一念……(第3/6頁)

起身的動靜驚醒了青年,他扭頭,看到她醒來,眼角便漾出笑。

“姑娘,你醒了。”

*

青年叫齊庸言。

本是赴京趕考的學子,卻不走運地碰上七王之亂,當年春闈未開,他也滯留京城,等到盤纏用盡,只能在京城最偏僻的地方,尋了不知道誰遺留下來的一間破草屋,權作安身之地。

卻沒想到會遇到樂安。

他沒有問樂安為何這麽狼狽,甚至也沒有問她姓名來歷,而是發現她雙腳受傷嚴重後,二話不說,拿出僅剩的些許銀錢,給她買藥治傷,還為了她帶來的那個孩子,特地買了些小米白面,熬成細細的粥,才終於叫那孩子不再哭鬧。

樂安靜靜地看著他做這一切,從頭到尾一個字都不說,仿佛沒了靈魂的木雕土偶。

有些傷痛,在剛剛發生時還不會痛徹心扉,往往等過了一段時間,再回頭,才覺得格外難以忍受。

在此之前,樂安從沒遭遇過什麽大挫折。

她是養尊處優的皇家公主,哪怕出嫁了,嫁的也是盧家那樣的人家,從來十指不沾陽春水,別說死人了,連剛屠宰的雞鴨牛羊都從未見過。

甫一見到剛剛死去的生靈的慘狀,便是至親。

而導致她至親死去的人……

她是從盧玄起的書房,聽到叛軍要打入皇宮的消息的。

一夜之間,她似乎什麽都沒有了。

於是只能抓住還能抓住的,救下那個還在繈褓中的孩子,無頭蒼蠅似的奔逃,可逃出去之後,又要怎麽辦呢?

她不知道。

她腦子裏一片亂麻。

她的眼前仍晃動著兄長死死瞪著的那雙眼,耳邊揮之不去的仍是掩護她逃離的宮人們,死前絕望的呼喊,那些聲音那些畫面,牢牢占據了她的全部心神。

讓她再也無法去思考其他。

齊庸言看著她這模樣,沒有出聲,沒有安慰,沒有一切自以為是的打擾,他只是默默地做著一切,哄好了哭鬧不休的孩子,在詢問她是否能脫下她的鞋襪為她上藥,卻得不到她的回應後,躊躇半天,說著“齊某冒昧了,若姑娘願意,齊某願娶姑娘為妻。”,然後,才脫下她的鞋襪,為她上藥。

然後他做好了飯,樂安不吃,他也不強逼,只是把飯熱了一邊又一遍,每隔一段時間,便輕聲問她,是不是餓了,想不想吃東西,得不到答案,便將飯菜又放回爐灶,如此循環。

如此,直到第三天。

仿佛從一場大夢中驚醒,樂安終於睜開了眼,敞開了耳,五感漸漸又回到身軀裏,才感覺到腹中饑餓如火,雙腳被包成粽子一般,有點疼,有點癢,而那個剛剛給她雙腳換過藥的青年,已經去洗了手,又端起飯碗,端到她的面前,輕聲道:

“餓了嗎?吃一點吧。”

她看著他。

半晌後,就在青年以為又要無功而返時,忽然張開口。

咬住青年手中的湯勺,喝下那經過數次加熱,已經爛到不成顆粒的米粥。

不是什麽好米,甚至還摻雜著些粗礪的稻殼兒。

是她從來沒有吃過的“下等”食物。

可她一口一口,將它全部吃了下去。

吃完後,在青年不自禁露出的笑容中,對青年道:

“我叫臻臻。”

*

樂安,不,臻臻在齊庸言的茅草屋住了下來。

她的腳傷未好,只能躺在床上,唯一一張床被她霸占了,齊庸言便只好在地上用茅草打起了地鋪,好在時令不是冬天,溫度不算難以忍受,但茅草鋪就的地鋪,又哪有真正的床鋪來的舒服?

臻臻要兩人換一換,她睡地鋪,他睡床上,齊庸言不肯,說他身體健全,她身上有傷,況且他是男人,她是女子,還帶著孩子,他若讓她和孩子睡地鋪,自個兒睡床,就算睡著了,半夜做夢也得羞愧而死。

臻臻又讓他上床,和她一起睡,那木板床雖然簡陋,但也還算寬敞,就算睡了樂安和孩子,倒也還擠得下一個齊庸言。

齊庸言卻依舊不肯,說怕壞了她名節。

名節?

臻臻心裏嗤笑。

此時此刻,那東西,還有誰在意,她又要為誰守?

然而齊庸言堅持,她便也不強求。

於是便這樣一直過下去了。

陡然多了兩個人要養,還一個病人一個幼童,齊庸言的負擔陡然加大,哪怕臻臻換上粗布麻衣,將身上所有的衣裳首飾都給了他,但亂世之中,不能吃不能喝的死物最不值錢,全部東西當了,也不過是三人半個月的口糧。

齊庸言便想法設法地去掙錢,去找吃的,每日在外奔波。

臻臻就留在茅草屋裏,養傷,照顧孩子,看著太陽從升起到落下,在每日沉沉的暮色裏,翹首等待著那個人歸來。

仿佛妻子等待著丈夫。

等待著他,也等待著他帶回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