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回報(下)(第2/3頁)

不過他的緊張很快就變成了擔憂。

何塞告訴他說,大主教不幸受了傷,不過這件事情不能宣之於眾,只能以閉門苦修打發好奇的眼睛,當然,也不能說能瞞得了太多人,但只要能讓這樁醜事不至於成為平民茶余飯後的談資就行。

大主教的傷勢非常嚴重,耳朵和面頰的地方都不是致命傷,問題是這些地方很容易出現感染,而且大主教的腮幫幾乎被咬沒了,牙齒暴露在外面最少也有三分之二,沒有了肌肉不能咀嚼,也不能吸吮,他在痊愈之前只能喂點熱湯和粥,對他的康復很不利。

唐璜公爵拿來了他從法國人那裏弄到的最新藥物,白色的藥粉可以防止大主教的傷口潰爛,但距離好轉還有段時間,這個時候,因為無論是大主教(他勉強支撐著用寫的來表達意思),還是帕蒂尼奧,又或是完好無缺的唐璜公爵,都不贊成讓原先的宗教首領耶穌會會士尼塔德來取代大主教的位置,首先尼塔德雖然入了西班牙籍,但還是一個奧地利人,其次尼塔德正是瑪麗亞王太後的支持者,他與王太後執政的結果人盡皆知。

於是,還不是教士的阿爾貝羅尼迅速被推上了大主教代言人的位置——好笑的是,大主教表示非常寬慰,也願意信任自己曾經的弟子,因為阿爾貝羅尼已經證明了他是一個心懷慈悲的人,對權勢也不是太過心熱。

畢竟大主教有很長一段時間要避開人們的視線,在這段時間裏,很容易形成權力真空,或是轉移,不在這裏放個可以讓自己安心的人,大主教只怕要堅持戴著面具出來主持彌撒了——帕蒂尼奧也同意,唐璜公爵原先就是法國派,對阿爾貝羅尼的傾向有所察覺的他還想搭乘這艘順風船呢,王太後倒有可能反對,不過她已經死了。

阿爾貝羅尼忙完了王太後的葬禮之後,就接過了照料國王卡洛斯二世的任務。

這位後來的紅衣主教大人,在文筆上沒有什麽值得稱贊的地方,但就是這樣的平鋪直敘,才讓發現了這本文劄的人毛骨悚然——他詳細地記錄了卡洛斯二世最後的時光,連續十一天。

在阿爾貝羅尼回到老王宮之前,卡洛斯二世就因為“重病”而被放置在自己的寢室並塗抹了聖油,按理說,國王的禦醫應該圍繞著他盡心竭力到最後一刻,不過大家都聲口一致地說,國王陛下拒絕任何治療,他說自己時日已到,應該去見上帝了,不需要任何人再來為他效力。

他既然如此虔誠,人們也只能隨他所願。

在國王的身體上,阿爾貝羅尼這樣寫道,有許多處潰爛的瘡口,最大的一處在胸口,還有一些在肩膀,頭部和腿部,這些瘡口雖然因為時值冬日,房間陰冷,沒有太快腐爛,招來蚊蟲,卻開始出現了奇異的液化現象——國王的瘡口邊,皮膚亮晶晶的,並且鼓起,全是蓄積起來的水,這些水被放掉後,皮膚緊貼肌肉,變成了幹燥的灰白色,並且往內翻卷。

瘡口雖然沒有潰爛,卻也沒有愈合的意思,它們就像是一張張饑渴的嘴巴,向空氣中散發著微乎其微的熱量,這些熱量引來了老鼠,它們焦急地從天頂,窗幔頂與壁爐上跳下來,圍繞著國王的身體跑來跑去。

接下來阿爾貝羅尼沒有說他是不是趕走了那些老鼠,不過後世的人們都覺得他肯定這麽做了,也許還讓侍從設法搜索了一番,阻止老鼠再次跑進國王的寢室——這些是人們理所當然的想法,就算是對一個卑賤的囚犯,一個好人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老鼠嚙咬。

阿爾貝羅尼主教在寫完老鼠後就轉移了視線,他寫,國王從甜蜜的好夢中醒來了,他呻吟著,睜大眼睛觀察周圍的情況,他叫了侍從,叫了大臣,叫了托萊多大主教,叫了王後,叫了王太後,甚至還叫了與他關系不佳的唐璜公爵——當然,這些人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去辦,要麽就是死了,或是有著其他無可指摘的理由。

反正阿爾貝羅尼都認認真真地和他講了。

國王突然變得憤怒起來——阿爾貝羅尼主教這樣寫道,言辭中帶著一點讓人不敢置信的漫不經心,他揣測說,國王一定是因為悲痛於自己的無能為力才變得如此暴躁,此時正是多事之秋,他卻只能躺在床上什麽也不能做。

也有可能他是過度哀慟,王太後死了,王後卻是“離開”了西班牙,卡洛斯二世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到了羅馬,取得了教皇英諾森十一世的庇護,並且以自己還是處子之身,婚約未能完成最後一步為理由,要求教皇宣布她與卡洛斯二世的婚姻無效,當然,這個申訴也代表了,卡洛斯二世現在唯一的兒子是個私生子,和他輕蔑的唐璜公爵一樣,沒有繼承西班牙王位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