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東海有仙(第3/4頁)

“是有些蹊蹺。”傅臣之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準備包紮手背。

我這才留意到,他的手已被蜘蛛咬傷,留下兩個齲齒血印,血裏混著些墨綠液體。我抓住他的手腕:“糟了,這蜘蛛有毒。得趕緊把毒逼出來才可以。”

我把他的手舉高了一些,正想看個仔細,他卻用另一只手攔住:“不行,不能用嘴,怕對身體也有毒。”

“誰說我打算用嘴?愚兄,休得把我想成笨蛋。”

我拍掉他另一只手,用手指按壓傷口兩側的肌膚,把裏面的毒液擠出來,縱水沖洗傷口,最後以冰封之,防止毒液流入身體。我拽過他手中的布,包住傷口:“現在只能暫時這麽處理,我們趕緊回去,再偷偷找禦醫。”

“好。”與我一起上了玄蛇背,飛了一陣,傅臣之才緩緩道,“薇薇,多謝。”

“謝甚麽。我是你妹啊。”

歸去途中,只有玄月一直不安地哼唧。

回去後,我們很快處理好傅臣之的傷口,各自回房休息。然而,因為到底對他又擔心又掛念,我幾乎一宿未眠。翌日清晨,我看見雲母屏上浮現大片翅膀陰影,擡頭一看,果然是翳鳥飛過。看來傅臣之準備出發了。我搭了一件披風,跳下蘭舟,一路飛奔到北門前。

果然,翳鳥正匍匐在地,如同一片彩色的巨大樹葉般,傅臣之站在一旁,準備騎上它的背。我原想跑過去和他再次道別,卻下意識看了一下他的手背。然後,我呆住了——他的兩只手手背都完好無損,就像是從來不曾受過傷一樣。

真是糊塗了。前一日他被蜘蛛咬的傷口很深,解凍冰塊後,即刻血如泉湧。即便是溯昭氏,受這種傷,估計都得兩三天才能愈合。他可是凡人,怎麽都得十天半個月,才能觸之不痛。可這才過了一個晚上,他手背上卻連疤痕都沒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莫非,哥哥是披著人皮的妖?

天啊,連父母都看不出的妖,那必是鐵打的妖怪,這也太可怕了……

然而,在我仍胡思亂想之時,那翳鳥已對天亢鳴一聲,展翅高飛。

我並無太多時間去思考哥哥和蜘蛛的問題。因為今日有兩位貴客到來。他們究竟有幾分貴?那是連玄書房都放了全天假。

這兩個人,一位是我大溯昭的大祭司。在溯昭的官員裏,六司排在三侯一相之後,並非地位最高。然而,在如今的溯昭,大祭司所做出的貢獻,卻堪比丞相。因為,早在始王靈景時期,溯昭只是一個孤立的月都,幾百年內都只與我們的老鄰居玄丘氏有往來,溯昭氏能喝的異族酒,也真只有玄丘老釀。直到鴻雁變法後,我們遷都東渡,才漸漸與妖打上了交道。

此刻,我們正處於歷史上最繁榮昌盛的時代,大祭司奉王命遠出取經,打開了無數條通往各地各界的道路。與我們有貿易往來的妖、人氏族,已超過了二十種。聽母後說,已有不少大臣在偷偷議論,要將父王的時代命名為“昭華之治”列入史冊。

因此,作為溯昭小王姬,作為史上第一明君的女兒,我才能得瑟地稱家鄉一句“大溯昭”。

這一回,大祭司出行時間是最長的。而他要帶回的車隊裏,載著百年前任何溯昭氏都不敢想象的文獻與珍寶。

在前往洛水的途中,我和翰墨光聽二姐透露的消息,便已激動得跳了起來。我敢保證,這是每一個溯昭氏聽後,都和我們一樣喜出望外的重大喜訊,也絕對會是迄今為止,溯昭史上最大的事件。

即便天已亮,銀河依舊在下方熠熠生輝。一抹殘月與日同存,在天邊留下淺白的大圓。洛水上,青煙冪處,仙鶴駕雲越紫清,女官淩波落芳塵。她們素手纖纖,繚綾翩翩,簪花鏡搖,柔若無骨,與典司率領的迎賓列陣,形成剛柔並濟的浩蕩畫面。

終於,我們等來了大祭司。他和從前看見的模樣無甚差別,依舊是長須冉冉如雲,錦袍華冠,仙風道骨貌,只是比往日憔悴許多,面色蒼白,坐騎虺頹,許是連夜奔波太過操勞。

在鼓樂聲中,他走下坐騎,一路走到父王面前跪下,從兩位隨從搬著的箱子裏,拿出一個手抄本,雙手奉上:“三個月前,當臣取得此書,便反復思量,待歸溯昭日,第一個要獻給陛下的,便是這典籍。如今,臣終於如願以償。”

那書封上,只有豐筋多力的七個大字:廣仙志·卷三十八。

那兩位隨從抱著的箱子裏,也全都是《廣仙志》。

沒錯,這便是二姐方才告知之事:大祭司此次取經,竟抵達了仙界。

也即是說,以往我們在書本上看見的、在禱文中聽見的、在傳說中幻想的種族——仙,他們真的存在。而且,大祭司不僅到了那裏,見過百仙,取回典籍,還尋得了直達仙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