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東海有仙(第2/4頁)

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一只長翅膀的老虎,出現在這種地方,我們仨受到的注目禮還真不少。

不得不承認,王兄認真的樣子真俊逸,尤其是認真幫我僵李代桃背黑鍋之時。

點心一道道上桌,看他如此認真,我用筷子夾起酸梅酥,送到他嘴邊。他別開頭不肯吃。於是,我自己吃了酸梅酥。過了一會兒,我最愛的蘇蓮糕來了。我夾了一塊給傅臣之,他還是同樣的反應。於是,我和玄月把蘇蓮糕卷席而空。

後面來了水晶籜果餃、合歡羹、牛首山鴛鴦湯,沒有一道他肯吃。

果然,王兄還是和兒時一樣,在食物上無甚喜好。每次當大家胃口大開,品嘗佳肴,他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吃到七分飽便收筷,不似其他孩子那般狼吞虎咽。這令不少小臣女們芳心暗動,也令父王為他豎起大拇指:“此子清心寡欲,藏鋒斂鍔,必成大器。”

最後,掌櫃的見我們點了很多菜,送了我們一盤拔絲羊奶甘棗。

這是我最不愛吃的東西,因為它確實名符其實,裏三層外三層裹滿了糖漿、羊奶、甜棗,甜棗中心還有羊奶、糖漿、糖果。可謂溯昭最甜的點心。這拔絲羊奶甘棗甜到何等程度呢?尋常人吃下去,表情常常比吃到檸檬還猙獰。是以兩三歲孩童喜愛之。

我斜眼看了看玄月,心想這也是個奶娃娃,夾了一塊塞它嘴裏。誰知,它張開小口,嚼都沒嚼一下,就把它用舌頭頂了出來,滾亂了腦袋上的毛發,看上去很受折磨。

見它明亮大眼露兇光,我不由感慨自己口味真沒問題,連玄月都嫌棄它,唉。之後,一個邪惡的念頭一閃而過。我夾了一塊拔絲羊奶甘棗,送到傅臣之嘴邊。

那甜到發膩的味道飄在空中,我幾乎可以看見王兄捏著鼻子痛苦不堪的表情,真想大笑三聲。怎知傅臣之偏了偏腦袋,把它吃下去,還津津有味地品嘗起來。品嘗也就罷了,那向來不知冷熱的臉,居然露出了一絲堪稱幸福的表情。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難道,這竟是傅臣之一向不好生吃飯的幕後真相?

為了確認眼前事實,我又偷偷塞了一顆拔絲羊奶甘棗給他。他似乎沒留意到自己正在吃什麽,咀嚼時還嘴角微揚,寫得更加認真。

這下連玄月都擡起小腦袋,驚呆地露出一口虎牙,露出一臉欽佩之色。但他無比專注,直到滿滿一盤棗都吃完,才意識到沒有食物了,不解地轉過腦袋來看我。

“沒、沒有了……”我訝異得都有些口齒不清,“你若還想吃,我可以再幫你點……”

“你給我吃的是甚麽?”

我老實交代點心名字後,空氣像靜止了有那麽一瞬間。傅臣之面露尷尬之色:“其實味道一般,為兄只是有些餓了。”

這個“為兄”,聽上去真是十分遙遠,又無比親切。每當傅臣之口是心非時,他都會自稱“為兄”。

舉例來說,兒時我叫他帶偷偷溜出溯昭玩,他道:“為兄認為這點子不錯,晚點為兄來找你。”而後他便把母後帶來了。

又有一次,我畫了一幅畫,翰墨在旁邊題字,問他這字畫如何。他道:“畫不錯,這字,為兄覺得亦是頗好。”

當妹妹的,還是該給兄長留點台階下,我很體貼地沒拆穿他。

不過多時,傅臣之把悔過書寫好,便帶我們結賬離開茶樓。我留意到,結賬時他遞給小二的是琥珀,卻在其中夾了根羽毛。我道:“那不是翳鳥羽毛麽,你用它做甚?”

傅臣之道:“你不知道麽,溯昭外來者數量逐年增加,奇珍異獸也增多。父王前年才推廣了‘珀絨兼行’制。但凡生靈毛羽,均可用以替代琥珀當貨幣做交易。只是現在尚未普及,市場上沒有明碼標價,為防引起爭執,我都只用羽毛做打賞。”

“原來如此。有趣,有趣。”我伸出大拇指,“父王是個明君,待我們長大,也要助他一臂之力。”

“那時恐怕是二姐在位,我們輔佐好她便是。”

我撫掌道:“這點子不錯。”

我倆聊著天,離開茶館,徒步至小鎮邊緣。正想跳上玄蛇背,忽然聽見玄月對天嗷嗷叫一聲。傅臣之沒太在意,只是壓著蛇背想要扶我上去。就在這時,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天而降,落到他的手背上。他悶哼一聲,被開水燙了一般抽回手。旋即,那東西也被他甩落在地。湊近一看,發現那竟是一只拳頭般大小的蜘蛛,毛絨絨的,嘴上尖刺不停蠕動,在地上爬來爬去。

我渾身的雞皮疙瘩全都立起來,想叫又叫不出聲,只得漲紅臉,指著它朝傅臣之投去求救眼神。

傅臣之二話不說,上前兩步,一腳踢飛。

“此處怎會有蜘蛛?”我擡頭看看夜空,“又怎會從天上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