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石橋(第3/6頁)

“其四,各部皆不得以傷亡名義請求援軍和無故撤退,但占據優勢者應當自動去救援劣勢者。”

“其五,如果有違反以上條陳臨陣動搖者,甚至於貽誤戰機,自持節帥臣以下,到各個統制官,都應當主動嚴肅軍紀,不得姑息……若有無重傷而逃散過河者,無論人數多寡,無論有何緣由,一律處斬無誤!”

讀到這裏,坐在位中的呂頤浩收起旨意,同樣是掃視前方諸將,冷冷相詢:“都聽清楚了嗎?不清楚的話,本相跟你們說簡單一點……那就是一旦開戰,沒人能顧忌你們,而此戰之宏大混亂,任何一部都可能,也可以全軍覆沒,因為便是哪部全軍覆沒了,只要最後得勝的是我們,剩下的兵馬也足以掃蕩河北,殄滅金國,而此戰敢逃敢散的到時候只會比死了更難堪……所以,本相學著前晚官家針對布置的言語,再問一遍,誰還有什麽言語?若此時沒有意見,便不許再有任何回轉了。”

聽到這話,很多人將目光集中到位置很靠前的契丹大將耶律余睹、戴著金冠的西蒙古王忽兒劄胡思二人身上,但眼看著二人面色發白卻無一語,眾人便又立即看向了曲端。

且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相比較於其他部隊,包括契丹援軍和西蒙古援軍,這支後來抵達的禦營主力精銳構成的援軍才是狀態最糟糕的。而當此大戰,尤其是宋軍雖然有優勢,但金軍的戰鬥力依然得到肯定和驗證的情況下,這支後發承擔了要害任務的部隊很可能會遭遇到非常慘烈的減員,而且算是某種‘不必要’減員。

那麽如果有人此時在禦前嘗試做最後掙紮,應該就是他們了。

但還是那句話,趙官家即位十載,對禦營部隊掌握嚴密,而且當此嚴肅大戰,不是什麽人都有那個膽量站出來討論一二的。

這不是淮上的時候,也不是堯山的時候了,吳玠可以制定出這種嚴肅條陳,呂頤浩可以這般赤裸裸威脅,是有底氣的。

而果然,眾人矚目之下,曲端同樣面色發白,卻同樣只是握拳不語。

“官家,臣有話說!”

就在眾人的注意力都在曲端身上時,忽然一名前排帥臣位置中的高大將領轉身出列,直接單膝跪倒在禦前,也驚到了所有人……因為出列之人,居然是王德王夜叉。

“王卿請言。”趙玖面色不變,平靜以對。

“官家!”王德在地上喘著粗氣相對。“臣不是說戰場軍紀的事情,而是對戰事安排有些不滿……前日定軍略時只做今日晴天,讓臣倒數第三陣出擊倒也罷了……結果今日有了雨,戰事必然遲鈍,還是倒數第三陣出的話,豈不是要去打爛仗?”

“那王卿想如何?”趙玖反問道。“幾十萬大軍交戰,你王德也領著數萬之眾,總不能臨時改變次序吧?”

“好教官家知道,臣沒有毀壞大局的意思,幾十萬人交戰,絕不可能一哄而上的,臣的意思是,酈瓊是個懂調配的,自讓他統攬東京各部,依然按照原定安排發兵就是。”王德一邊說一邊指向旁邊愕然一時的酈瓊。“唯獨臣與本部,請為先鋒!臣願先出小石橋,為李節度先導,為韓郡王之呼應!”

“哪裏有堂堂一鎮節度帥臣為先鋒的道理?”趙玖也是一愣,但旋即搖頭。

然而,聽得此言,王德幹脆以拳捶地,然後盯著趙官家目眥欲裂,言語也激烈起來:

“官家,臣本是一勇之夫,若非是遇到官家,哪裏能得持節之身?!便是禦營上下也都說,臣能有今日位份,根本只是淮上從龍得早,靠資歷廝混。此次北伐,臣早就想著為官家前驅,討賊以報知遇之恩,兼做正名了!而之前在太原,臣立功後求赦次子王順歸軍,上下也都有嘲諷,說臣格局低下,竟為小兒所系,實際上,臣請以逆子歸軍,所求者,不過父子三人皆能盡力王業,同生共死而已!請官家務必許臣父子三人,為此戰之先!”

言罷,王德幹脆不顧身份,連連叩首……周圍大將,卻都肅然,劉錡更是喏喏,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趙玖思索片刻,也不再猶豫:“王卿這般豪氣,朕若不許,反而小氣,便特許你部出列先發,為全軍之先!”

王德一時大喜,趕緊起身歸列,甚至還朝扶腰而立的韓世忠輕輕瞥了一眼。

韓世忠只是搖頭失笑。

“王節度豪勇可嘉,但大軍交戰,隔河爭奪要地,層疊而發是必然,此類事可一不可二,否則必然打亂進軍步驟,其余人等,不可再仿效求戰。”趙玖等到對方歸位,這才認真言道。“除此之外,可還有人要說什麽嗎?”

眾人面面相覷,一度向前一步的呼延通也沉默著收回了腳,不敢再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