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南北並起(第3/5頁)

“不是,只是末將看到前線焦灼,死傷慘重,而我等在後方列陣,卻不得上前襄助,心中不忍。”張逵拱手以對。

“也有憂心自己弄不到功勞,北伐結束了都混不到統制官的心思吧?”田師中冷冷相對。“張逵,你以為此時還是太平時節,此地還是京東屯駐之地?你是不是覺得少了一個赤心隊的統領,劉統制便會斷了禦營右軍的十個密劄匣子?”

“末將不敢!”張逵趕緊俯首。“末將並無此私心,只是從戰事考量。”

“考量個屁!”田師中終於大怒。“不就是看到此戰兵力尚有余裕,起了私心嗎?你睜開眼睛去給我看看,前方戰事這般激烈,萬一後撤引發局勢全崩,誰來負責?而且此戰後不用攻城的嗎?這麽大的元城,周四十余裏,城墻最矮的地方也有三丈高,塔樓七八十,抵得上八個大名城……不知道要花多少力氣呢?與我滾回去!守好本部,等待出擊命令!”

張逵狼狽而走。

而張逵既走,田師中黑著臉,方才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到前方的戰線上,卻又忍不住脫掉牛皮手套,死死捏在手裏。

且說,身為這場戰鬥的實際指揮官,田師中的視角當然更高,就好像張逵不在乎什麽一兵一卒的死亡一般,他如何在意一個統領官的小心思呢?他在意的,一開始就應該只有一個,那就是撐住缺口,確保金軍不能突破這個防線。

不過,從宏觀角度來說,這個戰略目的其實從交戰一開始那一瞬間就已經達到了。

兩軍狹路相逢,爭的就是一口氣,撐住就是撐住,撐不住就是撐不住,而宋軍明顯是撐住了,非但撐住了,還有足夠的兵力余裕在後方布置第二條防線。

故此,這種情況下,就如同和張逵開始想著參戰立功一般,剛剛從前線回來的田師中其實也有了一些想法——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但是兩軍的精銳擁擠在一片狹地立,進退不能,只能相互消耗對方的生命,這讓好幾年沒打過硬仗的田師中有些惶恐,他現在擔心的是,萬一此戰把那三千長斧重步,把自家嶽父交給自己的根基給拋灑沒了怎麽辦?

說白了,他有點被前線的慘烈與劇烈消耗給嚇到了。

唯獨話還得說回來,擔心歸擔心,現在這個情況是,你也不可能冒著將戰線弄崩的危險搞什麽替換的,只能等著水軍的輪船過去,用八牛弩和砲車,從阿裏部開始,進行戰局上的翻轉。

日頭漸漸再度發生了偏轉,時間來到下午,戰場也越發混亂。

前線缺口那裏,激戰還在繼續,永濟渠東側的防線上,依然時不時有金軍突破,而與此同時,宋軍第二道防線的背後,已經有不下七八百具屍首被擺在此處,數以千計的傷員也被迫露天安置在此,慘叫聲、呻吟聲到處都是。

說起來可笑,上午時,因為這些傷亡而惶恐到需要督戰隊來維持秩序的民夫,此時見到越來越多的屍體和傷員,卻反而安靜了許多,只是頂著劇烈的疲憊感在那裏挖溝。

當然,便是張逵也終於得到了機會上陣填補了一處缺口。

而也就是這個時候,黃河北道東岔的河道終於被清理幹凈,宋軍禦營水軍的輪船終於得以就位,並很快,對阿裏部進行了一次齊射。

這一次,小輪船上那些原本幾乎已經要被淘汰的八牛弩起到了奇效,一發下去便是三支鐵槍一般的弩矢借著輪船的高度,直接平平射出,卻是恰好在六七百步的極限射程內壓低到地面左右,配合這密集的金軍部隊,使得這種武器的殺傷力達到了某種極限。

往往是一發三矢,便能瞬間使幾十人喪失戰鬥力,而且血肉橫飛,甚至當場肢體分離。

與之相比,依靠拋射彈道的大輪船上砲車加一起,恐怕也沒有一艘小輪船上的八牛弩來的殺傷大。

而這種安置了八牛弩的小輪船,禦營水軍一共有八艘。

第三輪齊射結束,阿裏部因為水軍打擊而造成的死傷,便達到了之前一上午地面作戰的傷亡總和。

更要命的是,面對這種出其不意,且視覺沖擊力驚人的打擊,阿裏部的金軍終於開始動搖起來,他們不再維持隊形和戰場紀律,不等阿裏的軍令傳達下來,便主動的往更內側的永濟渠方向,匯集與擠壓起來,以躲避八牛弩的打擊。

一時間,防線以北的狹地上,挨著東側黃河河道的區域,足足空出了一條七八百步的空白區域。

面對如此情形,已經年逾五旬的女真宿將、萬戶阿裏稍顯猶豫,但當他注意到兩艘最北面的大輪船放棄了用砲車轟擊河畔,轉向直接朝更北面駛去時,卻是終於下定了決心,直接打馬走上了永濟渠上那簡易到極致的浮橋。